姚喜還沒從震驚回過神來。她想起了那日在寧安宮,太後娘娘指著眼前的大火笑著問她有沒有見過那樣大的火……那一瞬間她真的有種自己是褒姒,而娘娘是烽火戲諸侯的昏君周幽王的錯覺。
可是那場火娘娘畢竟不是為她放的,而眼前這條一眼望不到儘頭的長街卻真的是娘娘特意為她準備的。“可是為什麼呢?”姚喜很不解。如果娘娘隻是因為自己想逛街才造了這條街,肯定不會說是為了她。
“因為。”萬妼站在燈火通明的長街,望著姚喜被燈火映得通紅的小臉猶豫了許久才道:“哀家真的離不開你,一刻都離不開,你不知道你出宮的兩個時辰哀家過得有多艱難。你要是喜歡宮外街市的熱鬨,那咱們就在宮裡造一個。你要是喜歡說書,那以後就在宮裡說,哀家可以在宮裡給你建一座大興最大的茶樓,反正宮裡的人都無聊得很……”
萬妼是那種倔強性子,絕對不會向人示弱。可是在姚喜麵前,她不想掩飾自己的脆弱。她也不過是凡人一個,會難過會傷心會生氣會失落,以前殺人放火都麵不改色,最近不知怎麼的,愈發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聽了這話姚喜忍不住哭著撲進太後娘娘懷裡。她出宮不是貪戀宮外的熱鬨,也不是多想說書,真的隻是想憑自己的本事掙很多很多錢交給娘娘,她就是傻傻地想用世俗的方式對其實並不需要她負責的娘娘負責。
她隻是沒想到自己的短暫離宮會讓娘娘那麼難受,更沒想到,娘娘為了不讓她出宮清願鬨出這樣大的動靜。她愛的這個人畢竟是太後娘娘啊!明明一道懿旨就能留她在身邊的。
“我不出去了,從今往後半刻也不離開娘娘。”姚喜痛哭著偎在太後娘娘懷裡道。她那些小堅持在娘娘的難過麵前都不值一提,安心被娘娘寵愛著又有什麼不好呢?自己總想著自立,說到底其實是因為自卑的緣故。能做娘娘的金絲雀,她三生有幸!
“哭什麼啊?”萬妼掏出帕子替姚喜抹去眼淚。
姚喜哭著用很重的鼻音道:“開心的。”哭了會兒突然抬起頭道:“可是娘娘這麼做真的沒事嗎?皇上和朝大臣……”
萬妼冷笑一聲將姚喜攬進懷裡,寬慰她道:“彆說這條街上的一切哀家都掏了銀子的,便是沒有掏銀子,任誰也不敢說什麼。”皇上不會說什麼,百官不敢說什麼,除非哪個活膩了的想步朱向昌的後塵。
呃……姚喜止住哭,從太後娘娘懷裡起身打量了眼四周。這條街上的所有東西娘娘都掏了銀子嗎?所以她們是來搬家的還是來逛街的啊?
“走。陪哀家逛逛去,喜歡什麼儘可以買。”萬妼牽住姚喜的小手道。
姚喜看太後娘娘難得開心成這樣,也不想說掃興的晦氣話。唉,搬家就搬家吧!
“娘娘,我記得這幾座宮室裡原本住著人的啊,好像是秦美人和李貴人她們?”姚喜陪太後娘娘走進禦用監開的木器作坊時不禁問道。
“哦。哀家叫她們連夜搬了,反正宮裡空著的地兒多得是。”萬妼拿起個盛點心用的圓木托盤放在姚喜的小腦瓜旁比了比,笑著道:“小姚子,這盤子竟和你的臉一般大,很算有緣,不如咱們買了吧?”
“嗯嗯。”姚喜笑著點了點頭。她其實有些尷尬,怎麼說也在司苑局當過一兩年的差,二十四衙門裡有不少人都是認識的,今兒這條街上毫不誇張地說,真的很多熟麵孔。看各衙門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在這裡裝掌櫃夥計,真的很難入戲啊!跟過家家似的。
“奴才等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木器店裡的人見太後娘娘領著姚公公來了,趕緊上前跪地行禮。
萬妼麵色一冷,俯視著眾太監道:“沒人交待過你們嗎?進了這條街,沒有主子奴才。你們是開店的,哀家是買東西的,是不是連這點差事都當不好啊?”
太監們麵麵相覷,這真的是進退兩難啊!對娘娘不敬是死罪,抗命不遵也是死罪……
姚喜勸正為難著不知所措的眾人道:“娘娘說什麼大家照做便是了。”
“奴才等謹遵太後娘娘懿旨。”眾人起身繼續扮演起各自的角色。
“這盤子多少銀子啊?”萬妼問掌櫃的道。她一點都不尷尬,反倒覺得特彆新鮮。她大戶人家出生,出閣前就沒怎麼親自買過東西,入宮後就更彆提了,今兒正好過過癮。
掌櫃的是禦用監掌印太監,他聽太後娘娘這麼問,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各衙門的東西都是特供宮的,哪裡有什麼定價?可是太後娘娘問了,他又不敢不回話,隻得道:“您看著給就行。”
萬妼丟開盤子麵色不快地道:“誰做生意是像你這樣做的?看著給?那哀家直接拿走不給錢行不行啊?”
“行行行。”掌櫃的嚇出一身冷汗。他不該來的,要不是彆的衙門的掌印都來了,他是說什麼也不會來找死的。
“行你個大頭鬼!”萬妼被壞了興致,她大聲吩咐店裡的“夥計”道:“傳哀家的旨意,這條街上開店的擺攤的都給哀家入戲點,誰要再敢掃哀家的興,識趣的自個兒了斷吧!”說完冷著臉隨手拿起個木雕的線香座問掌櫃的道:“這個多少銀子?”
“二……二兩?”掌櫃的嚇得聲音都是抖的。他不過是隨口一說,真論起價來,以這香座的做工放市麵上少說也得值十幾兩銀子。他也不怕衙門裡的帳對不上,太後娘娘脾氣雖大,還是體恤底下人的,這街上的所有東西娘娘已經給過各衙門銀子了。娘娘其實可以不給的,宮
裡東西說到底不就是太後娘娘和皇上家裡邊兒的東西?
萬妼正要掏銀子,忽然發現自個兒是空著手來的……
她在宮裡沒事兒怎麼可能帶銀子在身上?彆說銀子了,為了方便和姚喜說話,連伺候的人都沒帶。
氣氛頓時尷尬起來,萬妼想付錢沒法兒付,掌櫃的看出來了太後娘娘的窘迫可又不敢不收。
“忽然又不想要了!”萬妼“啪”地一聲扔下香座,牽起姚喜往外走:“咱們再瞧瞧彆家兒去。”
出了木器店,外麵有擺攤賣糖畫兒的。
姚喜開心得拉著太後娘娘上前道:“娘娘,咱們買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