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令月身形比一般小娘子高大,天生神力,又有過人心智,但她這般年歲,終究讓人無法放心。
李令月卻道:“邊關屢有戰事,人人都道阿娘雖有內治之才,卻無外征之力,我願為阿娘打破這一傳言,正好拿那複辟的東突厥試試我軍新研製的火器!那火器的威力,朝臣不知,阿娘也不知麼?阿娘大可不必為我操心。”
“時不我待,我本已生得比兄長們晚,若還不知奮進,隻怕再過幾年,真要被安排個‘合適’的人嫁了。阿娘,我不願如此。”
李令月握住武皇的手,懇切地道:“若連阿娘都不支持我,還有誰會支持我?”
她決議要走的路,原是最艱難的一條路。她得立下不世功績,才有與兄長們一爭的希望。
武皇與李令月對視片刻,終是點了頭。
令月既已作出決定,她便做她的後盾吧。
隻是,令月年齡尚小,又無戰功,做不得主將。她想在邊關有所作為,需有知她信她的人配合她。
武皇思忖片刻,點了李令月的武師傅為主將,又冊封李令月為偏將,命他們率軍前往邊關。
不少人都說武皇瘋了,居然將年幼的女兒趕去戰場,武皇卻一意孤行。
在李令月率領早已調-教好的五千玄甲軍出行之時,武皇親自來為她送行。
彼時,身穿甲胄,騎在馬上的李令月對武皇道:“阿娘,我會讓其他人看見,任用我為將,是您做過的最明智的選擇。”
她的麵容尚且稚嫩,然而她的話語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那一年,李令月命人研製出來的火藥,與她本人一起聲名大噪。她也因擊潰了東突厥與西突厥,而被晉為鎮國太平公主。
重新將東突厥納入大唐版圖,並讓西突厥重新低頭臣服之後,李令月並沒有回到繁華富庶的長安,而是依舊駐紮在邊境。
西突厥雖敗,尚有一戰之力。
大唐地廣人稀,短時間內難以將突厥人徹底同化為大唐子民,此地仍需武將鎮守。
武皇因李令月之功,冊封李令月為安西節度使,命李令月鎮守安西四鎮。
李令月一麵與西突厥,吐穀渾,吐蕃等地通商,試圖以經濟牽製西域各國,一麵在休戰時加大力度推廣各種高產作物,伺機蠶食西突厥的領地。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以武力來鎮壓一方,隻是一時之計。想要讓突厥永久納入大唐的版圖,便需讓突厥人在經濟文化層麵,對大唐產生認同感和歸屬感。
如今,突厥人與他們的王族一條心,若在往後的日子中,突厥人發現,跟著大唐,日子比跟著舊日王族的日子好過,他們還會對王族忠心耿耿嗎?
到了那時,隻怕突厥人第一個叫囂著取締突厥王族。
李令月十六歲這一年,她所采取的各項措施,已初見成效。
正當她準備再接再厲時,長安卻突然來了一紙詔書,將她召回了京中。
原來,這一年年初,太子李弘因屢屢被武皇訓斥,鬱結於心而病倒,不久後薨逝。至此,儲位空懸。
武皇知曉小女兒的遠大誌向,自然不會讓她錯過這一場博弈。
這時,李令月的三個哥哥,李賢,李顯與李旦鬥得正歡。
他們在打壓彼此的同時,一個個都試圖拉攏李令月這個深受武皇寵愛,又手握重兵的妹妹。
在他們看來,李令月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武皇的傾向。
李令月自然誰也沒理,作為手握實權的公主,她為何要支持自己的兄長,而不是親自上位?
誰有,都不如自己有。
武皇在朝堂上看著大臣們為了新任儲君候選人吵來吵去,終於沒有再保持沉默。
“你們提議的人選中,為何隻有李賢,李顯與李旦三人?”
“令月小小年紀,便護國有功,對外能擊退突厥,對內能治理邊境,使安西四鎮成為一方沃土。朕之三子,才乾距離朕的幼女令月相去甚遠!”
朝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原來,武皇之前遲遲不表態,竟是因為鎮國太平公主尚未返京麼?
武皇以女子之身上位,竟還欲立皇女為儲,這是眾臣萬萬沒有想到的。
這下子,無論是支持哪位皇子上位的,都開始擰成一股繩,反對武皇與李令月。
李令月一早便知道自己會麵臨這等境況。
無論她比她的兄長們強出多少,在這些大臣眼中,隻因她是女子,她便天然喪失了繼承權。
一場漫長的拉鋸戰,在朝臣與武皇母女之間展開。
最終,因李令月有軍權,有名望,又有其餘將領支持,再加上武皇對朝局的掌控度比一些人預料中更高,武皇如願立了李令月為武周的第二任皇儲。
……
距離那場讓李令月一戰成名的戰役,已過去了整整四年時間。
那一日,武皇在京都長安為李令月送行。
這一日,在相同的地點,武皇再一次送李令月離京。
似曾相識的畫麵,讓武皇心中感慨萬千。
李令月身穿甲胄,騎著高頭大馬,身後跟著五萬親兵。
此次的她,擔任主將一職。
十七歲的主將,雖年輕得有些過分,但在這五年中,李令月早已用大大小小的勝績證明了自己,無人會質疑她是否有作為主將的資格。
況且,當初李世民也是少年成名,李令月多像當初的李世民啊。
許多自詡李唐忠臣的人,望向李令月的目光中,滿是複雜之色。
倘若李令月是個小郎君,他們定會支持她成為下一任帝王。奈何,牝雞司晨,實在讓他們如鯁在喉。
李令月沒去管這些老臣們的想法,臨彆在即,她的目光都放在武皇的身上。
“我必為我大周,為我大唐,平息吐蕃之禍!”
與業已病故的太子李弘不同,李令月從不為她效忠的是武周還是李唐而糾結。
在她看來,武周是阿娘的,李唐是阿耶的,無論是武周還是李唐,日後終歸都是她的。
既如此,何必糾結自己是武周的皇儲,還是李唐的皇儲?
武皇並沒有因為李令月的這番話而動怒,顯然,她默認了李令月同時將“大周”和“大唐”作為本朝的國號,正如長安與洛陽同為本朝都城。
也許,在這些年李令月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武皇早已不那麼看重這等虛名。
隻要實際掌權者是她,隻要她的政治主張能夠由小女兒延續下去,彆的有那麼重要嗎?
武皇點了點頭,對李令月道:“朕在長安等候吾女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