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鹹陽宮上方的那場煙火, 不僅嬴政與李令月瞧見了,還有很多人都瞧見了。
一時之間,“天降神跡,秦王乃天命所歸”的傳言, 沸沸揚揚地傳播了開來。
當然, 這其中有幾分秦國君臣的手筆, 就不知道了。
因勢利導,是秦國大臣們的基本素養。甭管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隻要是對秦王, 對秦國有利的,對他們來說就該宣揚出去。
往後的幾日,嬴政很是得了一番“天命之子”的待遇, 走到哪兒, 都會有人用隱晦的目光打量他,想看看他究竟與尋常人有什麼不同。
好在嬴政大多數時候都戴著冕旒, 那些人便是看了, 也隻能看個寂寞。
此時,李令月正端坐在嬴政麵前,撩起旒珠, 仔細打量著嬴政的麵容。
被她注視著的嬴政一手虛扶著她的腰,以免她摔倒。
“你可以把冕旒摘下來看的……”嬴政的語氣有些無奈。
他實在不解,李令月為何非要多此一舉。難道隔著冕旒看他的臉,會比摘下冕旒, 看得更清楚嗎?
“陛下你不懂,隔著旒珠看,才有感覺啊。”李令月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道。
尤其是一想到許多人隻能望著嬴政的冕旒發呆, 她卻能直接掀開這旒珠,她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待李令月看夠了,嬴政才扶著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旁人不知道那‘神跡’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那“神跡”,可還是李令月親手放的。
“知道啊,我知道那‘神跡’是假的。不過,我是真的認為,陛下你是天命之子呢。”
李令月覺得,彆人看的是“天命之子”,她看的也是“天命之子”,沒毛病。
這幾天以來,不知多少人用這個詞來誇讚嬴政,嬴政原本都習以為常了,但他聽李令月這麼說,卻警覺地眯起了眼。
“你口中的‘天命之子’,究竟是寡人,還是你認知中的那個‘始皇帝’?”
“有區彆嗎?始皇帝是嬴政,你也是嬴政啊。”
眼看著自家親親男友的臉有越變越黑的趨勢,李令月趕忙補充道:“當然,如果非要從你們中選出一個天命之子,那肯定是你。始皇帝能做到的事,你也能做到,始皇帝做不到的事,我相信你也能做到!”
夭壽咯,她家男友難不成是哲學係的嗎?不然為什麼會突然開始考慮這種問題?
嬴政的臉色這才多雲轉晴:“不要透過我看任何人。”
“那是自然,我一直都很清楚,你們是不同的。‘始皇帝’對於我來說,是一段曆史,是一段過往,是一個被神話了的符號。可你不一樣啊——”李令月端詳著嬴政的臉道:“你是站在我麵前的活生生的人。誰能像我家阿政這般又有能耐又有才華,生得又這般俊俏呢?”
嬴政有些不自在地轉過了頭。
即使早已習慣李令月這副說話的腔調,在麵對這般直白的誇獎和表白時,他仍會……不知所措。
李令月笑眯眯地打量著眼前的嬴政,覺得自家男友真可愛。
可惜他好像天生就不會臉紅哎,不然就更可愛了!
兩人又親昵了一陣,李令月正了正神色,對嬴政道:“我今日是來跟你告彆的。”
“告彆?”
嬴政仿佛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眼中的笑意徹底消失不見:“可是宮中有人讓你不舒服了?”
“那倒沒有。不過,你有你的事要忙,我也有我的事要忙呀。”李令月認真地道:“一名將軍是不能長期離開她麾下的士兵的。我的兵,在長安。我入住鹹陽宮這些日子過得雖開心,但我長時間不與手底下的士兵切磋,便仿佛少了什麼似的。”
“可你是太女,你遲早會離開你的兵。沒有哪個國家,會允許自己的王,長期在前線掙命。”
“那也是之後的事了,至少不是我現在要考慮的問題。”
李令月表示,現在還有她家娘親在前頭頂著呢,這個問題暫且輪不到她來操心。
她家娘親比正史中提早十幾二十年上位,也就是說,她至少還有十幾年二十年可以在外麵浪呢。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李令月一回大唐就被武皇收回兵權,在她身處戰國的這段時期,她還是得跟她手底下的兵維持親密的關係。
“而且,陛下,你莫不是沒有聽過有個詞,叫做‘美色誤人’?”
在嬴政說話之前,李令月就掰著指頭跟他算道:“你看看,我在長安一日可以做多少事,來了鹹陽宮後,一日又做了多少事?你說,你算不算是誤了我?”
嬴政:“……寡人不美,也沒有誤你。以後不要再讓寡人聽到‘美’這個字!”
他都快要不認識這個字了!
李令月伏在嬴政胸前,笑得前仰後合:“好吧,是我說錯話了,陛下不要與我計較。總之,我要回長安去了。陛下若是想我了,可以來長安找我。”
嬴政握著李令月的手緊了緊,卻沒有再做挽留。
她方才的那番話,已經表明了她的態度。她雖喜歡他,卻不會為他而留在鹹陽宮。
就如他,亦不會常駐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