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找我過來有什麼事?”薑勝的語氣不冷不熱,直接切入主題。
紅姐保持著那抹標誌性的微笑,目光在薑勝身上遊走,仿佛在欣賞一件珍貴的藝術品。良久,她才發出了一聲感歎:“真是沒想到,你這看似瘦弱的身軀裡,竟然蘊藏著如此驚人的力量,一拳就結果了黑金剛,實在令人讚歎不已!”
薑勝對紅姐的恭維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受用的跡象,相反,他隱隱感到厭惡。她的笑容和眼神中那種玩味的態度,讓他感到不悅,仿佛在說他的一切成就都不過是僥幸。他不喜歡這種被人當作奇珍異獸般品評的感覺。
“你的誇讚,我不需要。”薑勝冷冷地回應,隨即站起身,沒有絲毫留戀地轉身離開。
紅姐見狀,手中的茶盞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錯愕之餘,更多的是難以置信。直到樓梯上傳來薑勝離去的腳步聲,她臉上才漸漸浮現出惱怒的神色。紅姐很少被人如此無視,尤其是在她精心安排的會麵中。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陰霾,心中暗自發誓,薑勝的傲慢,她絕不會輕易忘記。
紅姐坐在那裡,眼神微眯,她腦海中快速閃過自己多年來的曆程。從十四歲孤身一人踏入這個複雜多變的世界,到十六歲憑借過人的膽識與智謀,獲得了大哥的賞識,再到十八歲就已經能夠與一群硬漢並肩作戰,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堅定而果敢。二十三歲,她憑借敏銳的商業嗅覺,成立了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從此,她的勢力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直到三十歲,金陵道上的人都尊稱她一聲“紅姐”。這樣的她,何時曾被人如此不客氣地對待過?
就在這時,格柵另一側的屏風後,一個身材矮壯的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他聲音冷硬地問道:“紅姐,要不要把他抓回來給您出氣?”紅姐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秀氣的眉眼間掠過一絲波動,她沉吟片刻,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命令:“不用,派人悄悄跟著他就行了。”她的決定顯示出她不僅僅是一個衝動的江湖大姐,更是一個懂得權衡利弊,深諳人心的智者。
薑勝走出茶樓,心中五味雜陳。曾經的人生目標在殘酷的現實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現在他隻希望能賺到足夠的錢,確保在未來的某一天,自己萬一無法歸來,母親也能安享晚年。想到母親還在服裝廠辛勤勞作,他決定去看看她。
錫城緊鄰以服裝業聞名的虞城,周邊圍繞著眾多大大小小的服裝代工廠,其中不乏與汽配城相鄰的。薑勝母親所在的代工廠,就位於汽配城南邊。這家工廠沒有顯眼的名字,隻是一棟棟廠房排列,每一家都在默默運轉著。薑勝穿過廠門,沿著道路前行,直至儘頭,找到了母親工作的那間廠房。廠房內,工人們正忙碌著,薑勝的母親邱萍正與幾位女工一起,在後道緊張地打包著成衣,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背。
門口負責取料的婦女認出了薑勝,便朝裡麵喊道:“萍姐,你兒子來看你了。”聽到呼喚,正彎腰忙碌的方媽媽轉過頭,確認是薑勝後,跟周圍的同事簡單交代了幾句,便匆匆走向他,遠遠地就開始“責備”起來:“不是讓你在家好好休息嗎?這麼熱的天,跑來這裡做什麼!”言語間,卻是滿滿的關懷與心疼。
望著母親淺灰色鬢角上那密布的汗珠,薑勝心頭一酸,那種難以言喻的痛楚幾乎要將他淹沒。他不由分說地拉住母親的手,語氣堅定地說:“媽,咱們回家。”這份急切與心疼,讓他忽略了場合,隻想立即帶母親遠離這汗流浹背的工作環境。
“哎呀,兒子,媽這正上班呢,你鬆開啊!”邱萍注意到周圍同事投來的目光,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色,輕輕地試圖掙脫兒子的手。門口的那位婦女見狀,笑眯眯地插話道:“萍姐,你兒子心疼你呢,你就先回去吧,我幫你跟組長請個假,沒問題的。”
“不用不用,不用請假!”邱萍連連擺手,她深知請假的代價,轉過身對著薑勝,眼中滿是不舍與無奈,“請假要扣二百塊全勤呢!這眼看著要到月底了,扣了多可惜啊。聽話,你先出去玩玩,媽晚上回去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媽,這個工作咱不做了,兒子現在能賺錢養你。”薑勝被母親這番話觸動,眼眶微紅,更緊地握住母親的手,堅決不放。他無法忍受母親這般辛勞,隻希望自己能成為她的依靠。
“哎呀,你這個孩子怎麼越大越不聽話了……”邱萍一邊責怪著,一邊心疼地看著兒子,心裡五味雜陳。
就在這時,她們的組長白組長,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少婦,聞聲趕來。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後,她皺起了眉頭,語氣嚴肅地說道:“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們在這裡扯什麼閒篇,要扯回家扯去。”
薑勝見狀,靈機一動,接道:“我媽辭職了。”他想借此機會,讓母親脫離這繁重的工作。
“薑勝……”邱萍急得幾乎要喊出聲來,她沒想到兒子會這樣說。
白組長的臉色更冷了:“行啊,那你們就走吧!”她的語氣裡滿是不耐煩。
“白組長,你彆聽他的,他小孩子不懂事。我不辭職,我這就工作。”邱萍連忙解釋,努力掙脫薑勝的拉扯,然後反過來推著他,讓他趕快離開這個地方,以免影響自己和兒子在廠裡的名聲。
白組長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用她手中的記事本輕輕點了點邱萍,冰冷的聲音響起:“今天記你一個警告,扣50塊,再有下次,你自己主動離職吧。”說完,她轉身離去,留給母子倆一個決絕的背影。
薑勝望著母親,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的一時衝動給母親帶來了麻煩,但更堅定了他要改變現狀的決心。他默默發誓,一定要讓母親過上不再需要為生活奔波的日子。
邱萍聽到要被扣錢,臉色頓時黯淡下來,她低聲下氣地請求著:“白組長,你看能不能網開一麵,這次就算了,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然而,白組長的態度並沒有因此軟化,她雙手環抱在胸前,一臉的不耐煩,冷言道:“我都說了,這次隻是記個警告,你還想怎樣?要麼就好好乾,要麼就離開!”在這樣的工廠環境中,這樣的場景並不罕見。為了在上級麵前展示自己的管理能力和效率,許多基層管理者往往會對員工采取較為嚴厲甚至苛刻的管理方式。
服裝廠的環境相較於其他工廠而言,還算相對溫和一些。由於大多數工人掌握了專業的技術,他們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重視,老板通常不敢輕易得罪。但像方媽這類從事後道工序的工人,因為技能要求不高,被視為較為可替代的勞動力,一旦出現狀況,很容易被替換。也正因如此,白組長對待方媽時,才顯得如此有恃無恐。
薑勝見此情景,上前幾步,聲音冷硬:“不乾就不乾,把工資結清,我們現在就走。”他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薑勝……”方媽想要阻止,但薑勝已經下定了決心。
白組長聞言,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行啊,讓你媽寫份離職報告,工資下個月會轉到她的銀行卡裡。但在那之前,她必須繼續工作,否則就按曠工處理,一分錢都沒有。”
“你敢!”薑勝的怒火被點燃,眼眸一瞪,氣勢洶洶。
白組長毫不示弱,挑釁道:“怎麼,還想動手嗎?有本事你打啊!來啊~”她甚至故意向前逼近,仿佛在考驗薑勝的底線。
方媽見狀,急得快要哭出來,她用力拍打著薑勝的手臂,近乎哀求地說:“薑勝,你這是乾什麼,彆胡鬨了,你想急死媽媽嗎?”她生怕薑勝真的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乾脆扔下手頭的工作,用力拉扯著薑勝的胳膊,想將他帶離是非之地。
圍觀的工人們在方媽的勸解下,紛紛散去,各自回到工作崗位。白組長見他們母子走遠,便高聲嗬斥道:“都看什麼看,還不快點乾活!”說罷,氣衝衝地轉身返回了廠房,留下一串不滿的咕噥聲在空氣中回蕩。
薑勝被母親拉著,心中五味雜陳。他理解母親的苦衷,也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在這一刻,他更加堅定了內心的想法——他要改變現狀,讓母親不再受人欺淩,讓自己的家庭能夠真正過上安穩幸福的生活。
紅姐的到來,仿佛給這個平凡的午後帶來了一絲不平凡的氣息。她那輛黑色奧迪A6L緩緩駛入工廠區域,穩穩停在了邱萍所在車間的門口。隨著車門開啟,紅姐身姿優雅地從車內邁出,墨鏡遮掩下,那雙銳利的眼眸迅速掃視了四周。她的出現,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水麵,引起了細微的波瀾。
走進廠房,大多數工人正專注於手頭的工作,偶爾有幾個抬頭望向這位不速之客,眼中滿是好奇。很快,消息傳到了白組長的耳朵裡,她迅速前來詢問情況。
“你找誰啊?”白組長試圖以她的職責維護秩序,但當她麵對紅姐那股無形的氣場時,語氣中難免帶有一絲謹慎。
“找你們老板。”紅姐的回答簡潔而直接,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白組長沒有阻攔,而是選擇陪同紅姐深入,邊走邊小心翼翼地詢問:“請問這位小姐找我們老板有事嗎?”她的語氣裡既有職業性的禮貌,又夾雜著一絲好奇。
紅姐停下腳步,摘下墨鏡,目光犀利地打量了白組長一番,反問道:“跟你有關係嗎?”這一問,讓白組長頓時語塞,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支吾著不知如何作答。
兩人一路行至老板辦公室,手下人輕巧地打開了門,待紅姐步入後,他便如同影子般跟了進去,動作敏捷而低調。
辦公室內,一個約莫四十歲,戴著金絲眼鏡、頭頂已微露謝頂跡象的中年男子,正坐在大班椅上,見狀出聲詢問:“你們找誰?”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戒備。
紅姐在辦公室內隨意環視一圈,然後徑直走向會客椅,姿態慵懶地坐下,一雙修長的美腿輕輕搭在茶幾上,語氣中帶著不容忽視的權威:“邱萍在你們這裡上班?”
“對!你是?”被稱為楊鴻朗的老板,目光在紅姐和她身後那位保鏢模樣的男子之間來回打量,語氣中多了幾分謹慎。
“她有個兒子叫薑勝,你知道吧?”紅姐的詢問直截了當,似乎對答案有著某種預設。
“知道,但不熟悉。”楊鴻朗如實回答,對於紅姐的來意愈發感到困惑。
“那把你知道的跟我講講。”紅姐的命令式口吻,讓辦公室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楊鴻朗身為老板,自然有他的驕傲與尊嚴,麵對紅姐的頤指氣使,他的耐心開始消磨,聲音中帶著明顯的不滿:“你們到底是誰?我憑什麼要告訴你?”他的反問,既是對自己地位的捍衛,也是對紅姐無禮態度的抗議。
紅姐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她並未立即回答,而是緩緩從包中取出一張名片,輕輕放在茶幾上。名片上,一個簡單的名字——紅姐,下麵是她的聯係方式,除此之外,再無多餘信息,但那份沉甸甸的質感和簡約的設計,無聲地彰顯了持有者的身份與地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