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們把自己扔在鄉下,他怎麼會被表姑虐待五年?
五年!他們沒有回來看過自己一眼!
劉俊狠狠咬著牙,似乎要把牙齦咬碎才解恨。
而門外,劉天盛和黃敏華也不好過。
劉天盛雙手捂著臉,頭深深地低下去,看起來很頹廢。
一旁的黃敏華已經開始低聲啜泣:“你說,當年要是把孩子帶在咱們自己身邊,小俊是不是不會變成這樣了?”
回答他的,是劉天盛的歎息:“當年,哪有這個條件。”
那個時候家裡窮啊,他們就想趁著年輕多去城裡賺點錢。
給孩子多攢點本,起碼能讓他以後日子能過好點。
為了賺錢,夫妻二人輾轉各個城市。
擺過攤,刷過盤子,搬過磚,擰螺絲,甚至連煤礦廠都進了兩次。
那樣的條件?怎麼能把兒子帶著?不是受罪嗎?
所以他們隻能給了表姐家一筆錢,托他們照顧自己兒子。
可沒想到,五年後回家,從前活潑愛鬨的兒子變成了木頭人,瘦巴巴地像隻猴子,兩隻眼睛麻木地盯著他們,眼裡沒有一點光。
那時候他們才知道,兒子受了怎樣的苦難。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後來,不管他們去哪,都會帶上孩子。
可孩子仇恨他們,永遠跟他們對著乾。
本想著上了這個大專之後,兒子能在裡麵好好學門技術,可結果到底是讓他們失望了。
老師三天兩頭地打電話,曠課,打架,辱罵同學。
今天,是劉天盛第十三次去學校把人領回來。
這個孩子,他真的不知道怎麼教了。
妻子說的沒錯,是他們欠孩子的。
夫妻二人長久地沉默著。
房間內,劉俊抹掉臉上的淚,若無其事地打開手機。
勞資有什麼難過的,勞資開心得很,勞資看直播,看美女跳舞!
他點開了軟件的直播界麵。
第一個跳出來的是類似於帶貨的直播,劉俊看了兩眼。
這年頭帶貨還需要這麼多才多藝啊,居然還彈上吉他唱上歌了。
他沒多想,正準備劃走,卻不自覺地被歌聲吸引。
“祝你踏過千重浪,能留在愛人的身旁。”
“在媽媽老去的時光,聽她把兒時慢慢講。”
聽到歌詞,劉俊嗤之以鼻。
嗬,聽黃敏華把兒時慢慢講?嗬!
對,就是黃敏華。
從他被他們兩個帶回來開始,劉俊一直直呼他們的大名,從來不叫他們爸媽。
他們不配!
可不知怎麼的,劉俊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黃敏華老去的樣子。
眼睛又酸了。
其實黃敏華今年隻有四十歲,在這個時代,四十歲還算年輕。
可她臉上的皺紋和鬢邊的白發,卻讓彆人總以為她五十多了。
說起這個,劉天盛更離譜,四十二歲的年紀,老得跟六十歲一樣。
現在都怎麼老了,以後還怎麼看!
劉俊笑著笑著,忽然鼻頭跟堵住了一樣。
他吸了兩下,又若無其事地笑笑。
他們老不老地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反正他又不給他們養老!
那煩人的歌聲無孔不入,劉俊不耐煩地想劃走,卻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若年華終將被遺忘,記得你我。”
“火一樣愛著,人間值得。”
“有多少苦樂,就有多少活法。”
“多少變化,太陽都會升起落下。”
“平凡的我們,一生雨雪風霜不問去哪。”
去他娘的人間值得!
聽著聽著,劉俊心裡卻越來越難受。
他不由地想起那兩個人的蒼老,想起他們的好。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他都十八歲了。
這幾年,他看著劉天盛的背越來越彎,黃敏華臉上的皺紋越來越多。
其實他知道,他們想多賺點錢,其實是為了他。
為了他能上市裡的學校,為了他不被同學看不起,為了他的原諒。
劉天盛對著包工頭點頭哈腰,黃敏華對著飯店的客人笑出一臉褶子。
他們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