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營將貪狼軍推出百丈之外後,並未戀戰,兩翼繞到中間,護住袍澤最脆弱的背部,依次掉頭,朝後退去。
重騎衝陣,像是射出去的強弩,初期威勢強盛,中途無堅不摧,餘勢依舊能破甲洞骨,但是插入土中之後,便再無用處。
經過幾陣衝殺,浮屠營將士氣力即將耗儘,口中頻頻噴出霧氣,鮮血和汗珠混合在一起,從馬鐙緩緩滴落,掉在雪中,轉瞬間形成褐色冰珠。
畢竟要身披上百斤重甲,與敵人殊死搏殺,浮屠營再悍勇,也頂不住一個多時辰損耗,李桃歌見到隴淮軍如同強弩之末,即刻下令銳字營前去接應,千裡鳳,楚老大,這二將衝在最前方,嘴裡不乾不淨,罵著貪狼軍祖宗,邊衝邊觀察兩旁民宅,防止有敵軍埋伏。
馬匪當久了,看誰都不是好鳥,若非夠狠夠勇,二人早就被同行吞掉,雖然入伍已有數月,依舊擺脫不掉草莽習氣。
千裡鳳歪著腦袋,拎起纏滿粗布的樸刀,坐在馬上半斜著身子,顯得驕橫跋扈,活脫馬匪模樣,刀柄經過血跡和汗漬浸染,早已變成烏黑,刀刃也有地方卷了刃,用來殺豬都嫌磕磣。如今的他是李桃歌心腹,按理說換把利器還是簡簡單單,可他唯獨對這把樸刀情有獨鐘,成天插在腰間,片刻不離左右。
一名貪狼軍從半截牆後閃出,千裡鳳眼疾刀快,沒等對方捅出長槍,側身就是一刀。
腦袋削掉一半。
千裡鳳收回樸刀,依舊保持歪斜姿勢。
想要在漠西混口黑飯,警惕心必不可少,這樣斜坐在馬上,進退都要比常人快上許多,千裡鳳身手隻能算中上,但他腦子好使,憑借揣摩旁枝末節,在青瓷鎮闖出諾大名號。
楚老大是典型的安西大漢,黝黑,臉油,小眼,濃須,渾身長滿毛,唯獨腦袋光禿禿一片,他入伍幾年,吃過皇糧,因此騎馬姿態比較規正,看到千裡鳳在用棉巾擦拭刀身血跡,沉聲道:“你的刀該換了。”
為了等待後麵步卒,千裡鳳放緩馬速,手指刮蹭著依舊鋒利的刀刃,心不在焉道:“老夥計用的久了,換新的未必趁手。”
楚老大似笑非笑道:“這把刀是秀秀送給你的吧?”
千裡鳳麵容瞬間僵硬,咬牙道:“關你屁事!”
楚老大笑道:“秀秀是咱青瓷鎮第一美人,長得漂亮,脾氣又好,為人慷慨大方,誰不對她有意思?我記得……她比你大幾歲,隻是鄰居吧?她嫁人那會兒,你小子才十來歲,勉強到她腰間,咋合計都不像是青梅竹馬的相好,咋,單相思?”
千裡鳳冷笑一下,目光逐漸變的冷漠。
楚老大嘿嘿笑道:“當年秀秀出嫁到風口鎮後,過得並不如意,她男人是個酒鬼,動不動就對她打罵,咱青瓷鎮的規矩,嫁出去的婆娘潑出去的水,就算是把人打殘了,娘家也不得插手。可沒過兩年,她的男人離奇暴斃,聽說被人用鈍刀削成了人棍,老仵作睜著半隻眼收的屍,做完就洗手不乾,二十多年了,這樁案子至今沒破。”
千裡鳳揚起嘴角,衝楚老大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