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
得了道祖的鼓勵後,祝平安便收了袖子,坐回了原位。
這個時候大殿又忽然傳來一陣銀鈴的笑聲。
伴著笑聲尋去,眾人才發現是七彩閣的女修,嬌豔的紅衣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形,眉目姣姣如畫,竟讓人有一瞬間的目眩神迷。
百花團團繞著她盛開,殿外蝴蝶亦踏風而來。
女修應當是修了些音法,她一笑,腳下磚縫裡便生出了雜草與花苞。
“七彩閣尹芝見過道祖與諸位。”
尹芝頓了頓,彎眼輕輕笑道:“和方才那位道友不同,我認為求仙是為了享樂。”
此話一處,滿堂嘩然。
尹芝是近幾年名聲鶴起的女修,不僅因容貌,更因她絕倫的天賦;常有人說,尹芝從不需打坐,一舉一動都是在呼吸靈氣。
唯見上首的道祖頷首道:“善。”
又是賜了一顆九品仙芝。
鄒娥皇聽見尹芝這兩個字忽然神魂一震,這不是方半子後宮之一麼——
神魂一震,手上動作就稍放鬆了一二注意力,流雲第十三訣直接使出最後一訣,直上雲霄。
簡單來說,就是右手高舉。
“哦?”
眾人隻見道祖不知為何竟笑了下,一時便順著視線望過去。
“鄒娥皇,你竟也有道要論,為師甚慰。”
直到鄒娥皇被何九州推到人前的時候,她都還有些懵。
都什麼跟什麼?
修真界什麼時候流行過舉手了?
老祖誤我。
但她看著底下烏泱泱盯著自己的人,實在是不好意思說是一場烏龍,隻好清了清嗓子。
“諸位好,道祖好。”
女聲淡淡,聽起來沒甚特色。
她也確實是蓬萊道祖座下最沒存在感的弟子。
她的師兄容有衡,雖然近幾年提的少了,可也曾是和劍皇比肩的人物;她的師弟魚澹,雖如今已是病弱之軀,但手裡也能撐起一方天地;還有她的師妹,是傳說中的修真界第一美人。
獨獨如今站在他們麵前的這個鄒娥皇。
麵色平平,氣運平平,修為...雖看不出淺深,但約莫是因為她有什麼遮掩的法寶。
整個人若不是站在這大殿前方,恐怕人見之既忘——和方才那個姿容出眾的女修簡直是兩個極端。
眾人正這麼想著,就聽見了一陣捧場的掌聲,回頭看卻是那個和蓬萊一直過不去的何九州在那裡使勁給她拍著手。
“好好好!”
白衣少俠一腳踩在莆墊上,黑絲飛舞,眼眸帶笑。
和他的興高采烈不同,當事人鄒娥皇尷尬地有些想叫仙鶴叨自己出去。
她低頭沉吟了片刻,最後還是開口了。
“我求道五千年,應當是在座的各位除了老祖之外時間最長的一個。但是關於為何求仙,我並不知。隻是那日一觀蒼雲頂,才察我生之渺小。見道祖抬手成雲海,不覺羨慕,故來求仙。”
她真摯道:“我是庸人一個,來這仙途自擾。求仙隻因‘羨慕’二字,從無堅韌之心,因此步步錯,於天驕宴得見真天蛟,從此劍心破裂,再無求仙可言。”
眾人竊竊聲忽然消失,他們啞然看向中央這個麵目平平的女修,在那般平凡的麵目上,好像見到了另一個時代的縮影。
劍皇一劍斬寰宇,丹王一爐造萬物。
前有龍主越海,後有妖王霹雷,佛子渡情。還有數不清的碧霞仙子、第一美人...
他們都是聽著這些人的名字長大的,可天下並不隻有這些天資絕倫的修仙者。更多的人,其實是“鄒娥皇”。
是天驕宴上成就劍仙威名的點綴。
那他們自己呢?
今日位列天驕之列,在蓬萊道祖座下論道,焉知未來有一日,會不會是第二個她,心灰意冷到再也拿不起劍的她。
然後這般於周目睽睽下,承認自己無能。
“…但今日既然我站在這裡,我大約本意並不是想和諸位發這種牢騷的,”鄒娥皇微微笑。
開玩笑,這可是一群均齡不到百歲的小年輕。
怎麼可能讓他們這麼年輕就開始躺平。
自己年輕的時候都沒享受過這種美事,還要經曆一番現實毒打。
哎,這個年齡就該雞鳴練劍,休息打坐的。
“我想說,你們或許就是來日的劍皇、丹王。隻要你能拔出自己手心的劍,就有繼續再戰的可能!”
在她身後的蓬萊道祖這次沒說善,隻是說:“你說的不錯,鄒娥皇,你有沒有想過——”
道祖平靜地問,“若你拔出劍,不在劍皇之下?”
雌雄難辨,如神低語。
若鄒娥皇拔出劍,不在劍皇之下?!
百十個論道的人無不震驚,此刻大殿回音重重,唯見祥雲繚繞,金光穿窗。
劍皇宴霜寒,一劍動天下。
十四州莫有不聞,四海內莫有不怕。
更彆提,他還是碎了鄒娥皇劍心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