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朝堂內便有幾位大臣上奏,說儒、道兩家不中用,坐視民亂,企圖顛覆魏朝正統。”
“這樣的論調亂了很長一段時間,不止朝堂,便是十七州府百姓也有聽聞。”
“過了一段時間,皇兄不知從何處聽說西陸佛國或許能挽救黎民水火,便和貧僧商議西行……”
陳逸沒有再開口打斷,平靜的聽他講述那段曆史。
顯然,方才大空僧人應是看到了什麼,興許和“極淨天”的謀劃有關。
“貧僧曆時三年,遊曆佛國各大寺院,抄錄經書萬卷方才回返,創建大空寺。”
“也不知是否是貧僧願力感動天地,自從大空寺出世後,魏朝上下便沒了災禍。”
“如今想來,這一切都是‘極淨天’之人的謀劃,他們的目的便是引佛國東渡。”
大空僧人頓了頓,歎息一聲道:“施主可知貧僧為何會在此天牢?”
“乃是因為‘佛子’!”
大空寺第一位佛子,便是他的後裔。
在大空寺出世之後,那位佛子便開始在魏朝上下傳揚佛法,一間間佛堂寺院建造而出。
直至他圓寂時,魏朝十七州府各大名山聖地附近都有了佛堂,幾乎是儒、道兩家的一倍之多。
而在那時,大空覺察到佛門異樣,隱隱明悟佛門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是由“佛子”把持。
恰逢他的兄長,那代魏皇即將殯天,因而他便和皇兄商議,自封在天牢內,對外宣稱已經圓寂。
這樣做便是為了讓他和“佛子”都不在世,為了降低佛門在魏朝境內的影響。
“如今看來,貧僧成功了也失敗了。”
“哎,佛子有一有二,如今又有了第三位,因果循環啊。”
“他們的謀劃,便是要讓佛門大興?”陳逸問道。
隻是這與他先前得到的訊息有矛盾之處。
——若是“極淨天”之人想要佛門大興,那周觀霧為何以拜神宗宗主之位聯合邪魔外道襲殺佛門天驕?
“是,也不是!”
大空僧人說道:“他們的目的並非佛門,而是魏朝之人的功德願力。”
“西陸佛國的人僅有數千萬,魏朝人口是他們的數十倍之多,如此人數才能聚集他們想要的功德願力。”
陳逸皺了皺眉:“他們的目的呢?”
大空僧人搖了搖頭道:“貧僧看不清,隻知道本次僧人齊聚京都府,便是有功德願力聚集。”
“所以他們來到天牢重地布置,也是為了你身上的功德願力?”
陳逸心中明悟,如此一來,倒是能解釋得通。
並且他還回想起一件事——當時他化名“陸小鳳”深入大空寺時,曾經破壞掉那條功德長階。
仔細想想,那上麵的功德願力幾乎化為實質,或許也是“極淨天”之人的圖謀,卻被他陰差陽錯間出手破壞。
若是這樣……難怪後續會有佛門和“極淨天”的大能者對他出手……
“的確如此。”大空僧人直言道:“上方的邪魔修行‘吞天法’,或許是想吞了貧僧這身功德願力,用做他處。”
陳逸看向年輕和尚,若有所思的說道:
“他們應是不知道你身上有的不止是功德願力,還有‘業障’。”
大空僧人一頓,看向他的眼神略有苦澀,低下頭唱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瞞不過施主慧眼,貧僧的確已將自身功德願力轉為‘業力’。”
“不修功德願力,不度化世人,隻修因果,看過去未來,成就‘八臂羅漢’果位。”
“這也是貧僧與皇兄商議之後的結果——若是日後佛門大興,想要將魏朝化為第二個佛國,貧僧便會出山以己身‘業力’汙穢佛門!”
汙穢……
陳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身後那座悲天憫人神色的三麵佛上。
若是以這具“八臂羅漢”身上的“業障”來看,想要汙穢佛門功德願力簡直癡心妄想。
太弱了!
“讓施主見笑了,”大空僧人似是看出他的心思,苦笑道:
“貧僧天資有限,便是苦修數百年,修為也隻到金身境,也就是江湖客口中的天人境,想要汙穢佛門功德怕是還差了許多。”
聽到這裡,陳逸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隨手將長劍歸鞘,還很好心的勉勵道:
“事在人為,老和尚倒也可以繼續努力。”
他對佛門沒什麼惡感,但也絕對沒什麼好感。
不論佛門是否大興還是汙穢,都對他沒什麼影響。
唯一讓他在意的隻有“極淨天”的謀劃,如今倒也得到了最後的線索——功德願力!
“最後一個問題,若是本侯想要將所有的功德願力掃清,有什麼方法?”
“掃清?”大空僧人思索道:“依貧僧之見,若是有佛法高深之人將那些功德願力吞噬吸收,或可能夠破壞他們的謀劃。”
“吞噬,吸收……”
陳逸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剛要再說些什麼,驀地聽到外間傳來響動。
“頭兒,您來了。”
“敬明,發生了何事?怎麼下方的地字牢樓的一應犯人都空了?還有這裡,孔王殿下沒事兒吧?”
“頭兒,屬下,屬下……”
陳逸回頭看了一眼,便朝大空僧人拱了拱手:“多謝孔王相告,本侯還有事,先走了。”
大空僧人同樣看到外間的來人,幽幽歎了口氣。
“蹉跎百年,貧僧怕是無法在此隱身下去。”
“罷了,罷了,貧僧這便和施主一同離開,興許在那場盛會上能儘點綿薄之力。”
陳逸自無不可,無所謂的點了點頭,便閃身來到聞人櫻身側,看向來人。
見是一位身著黑色鎧甲的粗豪漢子,在看到他出現後,明顯愣了一下。
“英武侯大人?”
陳逸點了點頭,指著那名副將回道:“這裡的事情問他即可。”
那漢子愣了一下,朝後方天字牢樓掃了一眼,待看到已經收了八臂羅漢的大空僧人:
“孔王殿下,您,您也要離開?”
大空僧人點了點頭,笑嗬嗬的說:“在這位……英武侯勸說下,貧僧想要四處走走。”
粗豪漢子臉色變了變,看著神色平靜的陳逸道:
“侯爺見諒,此事重大,下官做了不主……”
“與本侯無關。”
陳逸隻管殺不管埋,朝聞人櫻示意了下,便向外走去:
“這裡事情已了,告辭。”
好似怕被纏上,不等聞人櫻回應,陳逸拉著她邁步之間,便施展咫尺天涯神通徑直離開。
天牢內的三人見狀都是一愣,相互對視一眼,大空僧人訝然道:
“這位英武侯如此年紀,竟修成了兩道神通?”
“什麼兩道神通?”那粗豪漢子聞言一頓,臉色驟變:
“孔王殿下是說英武侯方才離開時使用的身法乃是神通?”
大空僧人看了他一眼,搖頭道:“貧僧看錯了。”
“……”
不等兩位天牢守將繼續詢問,大空僧人繼續說道:
“走吧,帶貧僧前往皇城。貧僧既是出關,自然要與如今的魏皇見上一麵。”
粗豪漢子無奈,隻得將心中疑惑壓下,想著等後麵見到魏皇再行稟告。
“孔王殿下,這邊請……”
……
萬裡之外,仍舊是濟州府外的那山洞內。
陳逸和聞人櫻兩人顯露身形。
聞人櫻看著眼前驟然變幻的景象,隻覺得先前操控的京都府那些世家子被遠遠隔絕,心神震蕩起來。
“大人,這,這裡是?”
“濟州府外。”
陳逸回了一句,便走出山洞,遙遙看向京都府方向靜立不語。
聞人櫻卻是暗自咋舌。
方才她還在京都府,如今卻到了萬裡之外的濟州府境內,難怪她的魅惑之術感應不到那些世家子。
她看著身形挺拔的陳逸,心中越發敬佩,也越發不敢生出僭越心思。
沉默半晌,直到夜色更晚,來到子時一刻。
陳逸方才開口道:“京都府那裡不用你再過去,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吧。”
聞人櫻怔了怔,反應過來後立馬嬌笑道:“奴家聽大人的~”
先前若不是陳逸吩咐,她才不會去京都府。
如今在得知什麼“極淨天”之人藏在暗中,還有拜神宗宗主周觀霧等等,那麼危險的地方,她更不想待下去了。
“那大人是否有其他安排?”
陳逸頭也不回的說道:“先前我已吩咐孫正秋調查濟州府陸家,剛好你去和他彙合,若是查實,不用對他們留手。”
他沒有忘記之前聽來的陸家在濟州府的霸道行事,但他不打算親自出手。
“奴家遵命~”聞人櫻當即露出笑容。
有事做就好,都是她的血核……
想到“血核”,聞人櫻悄悄抬頭看了眼陳逸的背影試探道:
“大人,咳,奴家先前操控的那些世家子,還要繼續調查大空寺吧?”
陳逸側頭看了她一眼,從須彌袋中取出兩枚血核,其中一枚赫然是一塊磨盤大小的神通境妖魔血核,隨手丟了過去。
“奴家謝過大人,多謝大人~”
看著聞人櫻臉上的欣喜,陳逸又取出一枚小木劍丟給她,沒好氣的說:
“若是這樣都無法更進一步,這便是最後一次。”
聞人櫻的修為終究低了點,多數時候竟還要他來照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妖女”的下屬。
若不是她身上的九尾妖狐血脈衍生魅惑妖術有些用處,他才不會拿神通境大妖王的血核出來交易。
畢竟他手腕上的小青龍同樣需要妖魔血核。
“是,是……”聞人櫻訕笑兩聲道:“有了這兩枚血核,奴家定能覺醒妖狐血脈神通,屆時能多多幫助大人~”
“你最好如此!”
陳逸瞪了她一眼,擺了擺手示意她趕緊走。
聞人櫻絲毫不著惱,笑嘻嘻的行禮,當即閃身掠向濟州府。
“下次再見,奴家一定讓大人刮目相看~”
陳逸啞然失笑,心情卻也好了許多。
待聞人櫻走遠,陳逸抬頭看了看夜色月明,微微皺眉:
“‘極淨天’的法會開始了啊。”
“功德願力……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