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落看了眼坐在他對麵的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在他麵前的筆記本上已經記滿了整整五頁的對話記錄。
說實話,儘管對方坐在一張監獄特質的椅子上,無法正常行動,雙手上還戴著手銬,可秦落還是覺得有些忐忑。
這可是死刑犯啊。
他在心中不停地犯著嘀咕。
我為什麼要做報社記者……我為什麼要聽了主編的吩咐,攬下了采訪死刑犯的這個活兒,明明其他同事都避而遠之的……
我為什麼當初沒有考上心儀的大學……
為什麼畢業後偏偏當了記者……
我為什麼——
正當戴著黑框眼鏡的報社記者不停地在心裡反省人生的時候,對麵的林姓中年男人開口說話了。
他相貌普通,屬於放在人堆裡一眼找不到的那種長相,雙眸有些無神,仿佛經曆了很多,已經看淡了一切似的,中年男人看向秦落,忽然嗤笑了一聲。
“想說的?讓我說什麼?”
秦落撓撓頭,開口:“什麼都行啊……比如,有什麼遺憾?”
“那遺憾可太多了……說都說不清,我跟我媽十幾年沒見過麵了,嗬嗬嗬嗬,她還認不認識我我都不知道,應該都不認識了吧,她兒子要死了,她也不知道,真是個可憐的老太太……”
秦落試探地開口:“這件事,不通知一下老人家嗎?”
中年男人的目光看了過來,秦落不敢對視,連忙低下了眸子。
“通知個屁,反正她肯定認為我早死了!”
“我這一輩子也該,該是我的命,逃也逃不掉……小兄弟,你有帶酒嗎?”
秦落聞言連忙搖了搖頭,尷尬地笑著:“沒……”
中年男人盯著眼前的空氣,突然又嗤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不能喝酒啊,喝酒誤事,我還記得七年前的一個小男孩……嗬嗬嗬……”
秦落篩選著有用的話語記在了本子上,這時抬頭,好奇道:“七年前的小男孩?”
中年男人突然罵了一聲,開口道:“那些黑了心的商人才是最該死的,真踏馬不擇手段!草!不過有啥辦法,他們有錢啊,有錢能使鬼推磨,你說是不是?小兄弟?”
秦落聽得雲裡霧裡,隻能乾笑著點頭。
姓林的中年男人最終啥也沒說,隻是盯著空氣發笑,笑出了無儘的不甘與滄桑。
秦落合上筆記本,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出了寶嶺監獄的大門。
他猛的吸了口外界的空氣,像是釋放了剛剛壓抑了大半天的沉悶心情。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下次再也不接這種活兒了……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秦落忙用胳膊夾住筆記本,接通電話:“喂?”
“秦落,你買回蘆城的票了嗎?”
一個好聽的女聲從電話另一頭傳來。
秦落點頭:“買了,這周五晚上的。”
電話裡的女孩開心地笑了兩聲,隨即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姐找著工作了!”
聽到這句話,秦落當即睜大了眼眸:“厲害啊,哪家的啊?”
“陸氏食品,在珠市這邊的分公司,唉,應聘了個秘書的職位,人家人事打電話回來說我形象好,被錄用了。”
“啥玩意兒?!當秘書?瀾姐,你長這麼漂亮小心上班被那邊的老總揩油啊。”
“滾犢子你,再說了我一新人還不配混的那麼好,說正事,哪天回七中看主任?這周六還是這周天?”
“周五行不?我周六周天聯係了蘆城那邊的報社,靠,我想跳槽了。”
“那行吧……周五,到時候一起回學校看葛日天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