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岐回到南鑼鼓巷95號大院的時候。
東直門內李懷德小院,一片愁雲慘霧。
身形略微有些臃腫的中年女子麵色難看,靠在沙發上,默默流著眼淚。
哽咽著道:“爸爸,這可怎麼辦啊……”
“這些年積攢的家當,一夜之間全沒了……”
老者看著女兒,沉沉歎了口氣。
“算了,算了,哭也沒用……”
“你身體又不好,想這麼多做什麼?”
“算是財去人安樂……”
“也不知道李懷德那混球到底是得罪了什麼人……”
這位老者便是李懷德的嶽父,是冶金部規劃發展司司長。
算是實權人物,也是李懷德背後最大的靠山。
中年女子一愣,連哭聲都小了下來。
“爸爸,怎麼說是懷德得罪了人?”
老者道:“能這麼乾淨利落,不留半分痕跡,那哪是尋常蟊賊能做得到的?”
“難道你們昨天就沒聽見半點動靜?”
中年女子含著眼淚搖搖頭。
“連門口的大黃都沒叫。”
“兩個孩子也好好的睡在屋子裡。”
父女兩人麵麵相覷,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
李懷德垂頭喪氣走了進來。
“爸爸,您來了?”
老者看見李懷德,對女兒說話時候的和藹慈祥全數消失不見,神色冷峻。
“李懷德,得虧你好意思打電話求我去請治安局的人幫你私下查案?”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那些東西裡麵有多少見不得光,是不是連自己忘了?”
“你想死不要緊,不要連累我的女兒外孫!”
他向來不中意這個女婿,是自己女兒非要死心塌跟李懷德扯證結婚。
畢竟不再是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
女兒死犟,他又能有什麼法子?
看在女兒麵上,他還一步步將李懷德推上紅星軋鋼廠副廠長的位置。
隻希望女兒能過得好就成。
誰知道忽然會出現這麼檔子事。
李懷德坐在妻子身邊,看著對麵沙發上的老丈人。
囁嚅著道:“爸爸,我還是不甘心……”
“那可都是我半輩子辛辛苦苦攢下來的……”
“無論如何都要將那個蟊賊挖出來!”
老者淡淡掃了他一眼:“隻要你還在那個位置上,什麼東西回不來?”
李懷德心有不甘,看著嶽父嚴肅的表情,卻一個字都不敢出聲。
老者轉頭對女兒道:“小敏,去先做飯,不要想太多。”
“天,塌不下來。”
“就算塌下來了,也有爸爸給你頂著。”
李懷德妻子抹了一把眼淚,去廚房做飯。
老者這才壓低聲音對李懷德道:“我再告訴你一句話,上頭的風有些緊。”
“你的手腳給老子穩妥些,乾淨些,還有褲腰帶也係緊了!”
“在這個節骨眼子上,你要鬨點什麼事出來,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我也一定會叫小敏跟你離婚!”
李懷德煞白著一張臉,看著嶽父的神情忍氣吞聲……
他不敢跟嶽父翻臉,更加不能跟陳敏離婚……
那才真真是全完了……
等嶽父吃完飯離開後,李懷德站起身,看著身形臃腫的妻子皺皺眉。
“小敏,你收拾收拾,我出去散散心。”
陳敏看了丈夫一眼,幽幽地歎了口氣。
“去吧……”
自行車很快拐進一條僻靜胡同……
幾分鐘後,李懷德滿臉通紅地鬆開麵容妖嬈的女人……
不可置信地盯著某處軟綿綿的地方,怎麼回事……
明明吃了藥……
女人輕佻地聲音響起:“廢物!”
李懷德失魂落魄穿好衣裳,奪門而出!
……………………
南鑼鼓巷95號大院,正是一天中最熱鬨的時候。
夕陽照在屋頂的瓦片上,仿佛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院中女人有洗衣裳的,有擇菜洗菜的,有削蘿卜土豆皮的。
聾老太太跟婁曉娥一大媽坐在桌子旁邊,戲匣子裡放著傳統戲曲。
如今還沒到那個火紅到燙手的年月。
四九城廣播電台裡除了播放愅命歌曲,也會播放傳統劇目。
京腔,昆曲,豫劇,黃梅戲,花鼓戲,應有儘有。
還有單田芳先生的評書,侯寶林大師的相聲。
在沒有電視機的年代,聽戲匣子是最主要的娛樂方式之一。
今天有太陽,氣溫並不低,院子裡沒有點火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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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其餘的人一邊做自己的事,一邊圍著桌子聽戲匣子。
熱熱鬨鬨的挺好。
當然,前提是沒人欺負婁曉娥。
婁曉娥見薑岐回來,仰起一張笑臉:“小七,你回來了!”
薑岐過去握著她的手,笑道:“嗯,下班了。”
“下午玩得開心不開心?”
“冷不冷?”
“怎麼不點個火爐子?”
說著在婁曉娥手上嗬了幾口氣。
婁曉娥看著心愛的男人,甜甜一笑:“今天出大太陽呢,不冷。”
“老太太跟一大媽都說不用點火爐子。”
這一幕,簡直要將院中聽戲匣子的職工家屬們、群眾婦女的牙齒都酸倒了。
隻有一大媽跟聾老太太兩人樂嗬嗬的看著。
新婚的小兩口嘛,就應該這樣。
吳家媳婦嘴快:“看看!小七跟曉娥到底是新婚夫妻!”
“當著人就這麼黏糊,也不怕羞!”
薑岐目光在吳家媳婦臉上微微停頓片刻,才笑道:“我們是正經扯證的兩口子要怕什麼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