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不想和陶侃侃跳,不代表我就想和莊於青跳啊。
付清豐咬牙,盯著豪豬一樣衝向陶侃侃的杜光庭。
試音的音符忽然停下來,窗外蟬鳴陣陣,二樓的費雯麗停下交談,掃視局促的四人。
該死!這家夥每次都要故意找出點意外來!明明兩個男人跳才能做到大家都不尷尬,可杜光庭偏要英勇地像個視死如歸的士兵,投入陶侃侃的懷抱。他的理想型是陶侃侃這樣的女生嗎?嚴肅認真還傲嬌。
莊於青主動走了上來,流蘇長裙下腿部曲線若隱若現。莊於青直視付清豐的雙眼,但付清豐猶豫地躲開了,他求助似地望了杜光庭一眼。杜光庭眨巴眼睛。
真是懦弱啊。他到底在害怕什麼呢?珍珠一樣的女孩閃閃發著光,黑暗中的他不敢觸碰麼?
女孩已經來到他的麵前,裙擺旋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過小臂長。付清豐這時才發現女孩穿上高跟鞋後已經和他一樣高,收緊的小腹和薄紗下的鎖骨讓她看起來婀娜多姿。
莊於青微微曲腿,低頭的時候,她輕聲說:“你確定可以開始了嗎?”
付清豐也點頭示意,這是舞伴前的確認。莊於青緩緩地抬起手掌,停在付清豐的麵前。此刻他應該握住指尖,輕輕地吻下她的手背。
她眼波蕩漾,翹首以盼,等待著他的吻。
大提琴的長音開始了,但付清豐並沒有吻下去,他疊上莊於青的手,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膀,微微冰涼。
他們都上過同一個舞蹈老師的課,高強度的訓練後,舞姿優雅,每一步都踩在節拍上,在大廳裡一踮一踮地旋轉,翩翩的裙邊擦過西裝褲。這樣的距離下,付清豐甚至可以看到女孩陽光下顫抖的睫毛。
“The?first?waltz,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跳的第一支舞,電影年輕的維多利亞裡的,”莊於青微微抬頭,隨著音樂進行,他們握住的雙手將緩緩舉過頭頂,直到樂曲進入下一篇章,“我以為費雯麗會選一首探戈。”
“Por?una?cabeza麼?”
電影聞香識女人的插曲,小提琴配合鋼琴平緩卻時而激昂,緊握雙手,女士以男生為支點旋轉,琴鍵上升,他們會進入激昂的探戈舞,裙擺飛揚,距離忽遠忽近,熱情浪漫到無以複加。
“嗯,聞香識女人,帕西諾引導唐娜跳的那支舞。”
“你想跳那一支舞嗎?”
“沒有,華爾茲很好,我穿了高跟鞋,我還不太習慣穿這麼高的跟跳探戈。”
“我本來想找杜光庭跳的…”付清豐不太敢直視她的眼睛,牽強地解釋。
“我知道,”莊於青低眉,看著錯動的腳尖,“我讓他去找陶侃侃的。”
“是麼?”付清豐漏了一拍,“可為什麼要和我跳?”
“因為陶侃侃不想和你一起,”莊於青說,“我沒有彆的意思,我和誰跳都行。”…。。
舞步被莊於青主導了,華爾茲的舞並不熱烈,他們旋轉著,禮服裙如巨大的花朵盛開,音樂便會緩緩停下,停留在剛好讓他們稍微喘氣的時候。此時雙方眉目相視,秋波暗送,呼出的熱氣讓彼此的臉龐微紅。
“快結束了。”付清豐在音樂慢慢暗淡的時候開口。
“還沒呢。”莊於青忽然女王般昂起頭,音樂緩下,但她的腳背卻繃直,這一刻她與付清豐平直,似乎所有的音樂都藏在她的裙擺下了。幾天前她還是個笨拙的小黃鴨,這一瞬間她就像芭蕾舞曲天鵝湖裡驕傲的天鵝。她在發著光,光影閃閃。
音樂即將消散的時候,莊於青忽然鬆開了付清豐的手,那一刻她幾乎要跌下去,但緊接著她剛勁有力地旋轉,胸口的珍珠項鏈飛揚,沿著一條筆直的路線切向杜光庭。杜光庭愣住了,但莊於青女王般兵臨城下,沒有人能抗拒她的到來,他高舉手臂,用掌心承接住莊於青的手指。
她失去重心般墜落,腰彎出令人心驚的弧度,最後穩穩落在杜光庭的手臂上。這一瞬間所有的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可她狡黠一笑,露出尖尖的虎牙。隨後立起,帶著杜光庭,舞蹈奔放自如。
樂隊的滑音慢慢消散,琴弓落在琴弦上留下顫音,但又在下一刻忽然精神振作,他們在同時收到了費雯麗的指令,沒有中斷,而是開始了新的序曲。
“來一首探戈怎麼樣?”費雯麗彷佛聽到了莊於青和付清豐的對話,輕笑著對身邊的安東尼說。
“我覺得很好。”安東尼點頭。
buri的樂隊是一流的,他們很快完成了從華爾茲到探戈的切換。
付清豐恍惚起來,莊於青切出的同時,陶侃侃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配合著旋轉了過來。他不假思索地摟住陶侃侃的腰,探戈舞曲下,有形狀的光投射在地毯上,他們的鞋跟打擊地麵。
付清豐和陶侃侃很快配合起來了,飛速切入後的莊於青把大廳的主要位置讓給了他們,現在聚光燈屬於他們了。所有的動作在訓練中已經刻在他們的腦海了,如果脫下襯衫就能看到付清豐背上的藤條印子,那全是年輕的舞蹈老師劉梓研打出來的。他們配合自如,但不用擔心哪一步錯了,因為探戈無所謂錯步,它簡單才優美,要是你踏錯步了或者絆倒了,就繼續跳,直到音樂停止。
黑裙的陶侃侃咬住嘴唇,她塗上唇釉的嘴唇真的有果凍的質感,緞帶纏繞的小腿踢踏,跟著付清豐的腳步。
他們會挨得很近,因此下一步的動作都感知得很清楚,在小提琴拉出悠揚的長音時,他們的臉幾乎貼在一起,能感受到皮膚的溫度。
黑發男孩和黑發女孩一起起舞,他們沉如夜空的眸子互相凝視著,顫抖的是瞳孔裡清亮的光。
“你在想什麼?”陶侃侃在音樂中小提琴和口琴作對位和聲時問。…。。
“我在想聞香識女人裡帕西諾為什麼放棄用子彈打穿自己的頭顱。”
“為什麼?”
“我不知道,”付清豐幾乎貼著她的額頭,幾乎能聽到她的心跳,“他太瘋狂了。我不是他。”
“為什麼這麼說?”陶侃侃問。
“因為我有想守護的東西。我對這個世界不是沒有留戀的。”
陶侃侃的步伐忽然亂了一拍,她在這一刻呼吸忽然急促了一瞬,嬰兒肥的臉龐上飛起微紅。
付清豐是個合格的舞伴,摟著陶侃侃的腰他們穩住了舞步,探戈曲旋律逐漸上揚,在那個叫作《聞香識女人》的電影裡,同樣的探戈曲下眼盲的帕西諾引導著女郎舞蹈,美酒佳肴衣鬢香影,儘情綻放然後去死。
“你的嘴比豬還笨。”陶侃侃說。
“豬不會打架。”
“我需要一頭會打架的豬嗎?”陶侃侃目光落在付清豐的肩膀上,她感受到付清豐手劃過自己的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