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陌生的床上醒來,迷迷糊糊地環視四周,發現自己竟然身處一個狹小封閉的房間,並且對於發生了什麼完全沒有記憶。
這情況很糟嗎?不一定。
除非20厘米不到的距離內還貼近坐著個壯漢。
平躺在床上,沈皿盈的視線本來略顯呆滯地落在天花板上。但礙於餘光能瞥見的身形太過顯眼,便下意識地側頭瞧了過去。
率先入目的是個健壯異常、屬於男性的身軀。
穿著黑色半袖和顏色相近的褲子,坐在靠近床邊的位置,整個人姿勢筆直又僵硬,仿佛與背光的陰影融為一體。
沈皿盈茫然地眨了眨眼,腦子發懵,還沒太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起初還以為看到的是男人的背影,可當眼睛逐漸適應昏暗,視線順著落到對方胸口附近時,卻發現並非如此。
後背不會長胸肌。
臨近坐著的男人體溫熾熱,從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熱氣,靠一己之力拔高了這片的溫度。但沈皿盈卻在這一刻滲出了冷汗。
因為眼前的畫麵開始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她看到了那些從頭部下方蔓延伸出的、宛如觸須的觸手。
表麵的疣密生,黑色的觸腕上遍布密密麻麻的肉質吸盤,像是隻碩大猙獰的黑章魚。
對方頸部以下的身體,尤其是露出的小臂確實屬於人類男性,唯獨麵部——準確來說是一整個頭部,都與人類相差甚遠。
陌生的房間,麵對麵在床邊坐著的、荒誕怪異的異頭男人,疑似被迷昏綁架的狀況。
怎麼看都和正常搭不上邊。
隻是在學校閉關了幾個月而已,她還沒成功上岸,沿海的海洋生物怎麼這麼快上岸了?
就說那堆廢水遲早會漂過來,使事情變得更糟。
現在好了吧,章魚不僅上岸,還學會了綁架人類。
在心裡感慨世事無常,沈皿盈身體有些僵硬,也沒敢亂動,在腦袋裡努力搜尋應對這種狀況的辦法。
但越是在關鍵的時候腦子就越是不夠用,絞儘腦汁也隻能想到那些藝術創作的電影,或是小說情節。
或者可能也還有點新聞報道,觸手怪物研究人類的同人和小,小電影...?
嘴唇顫抖,懊悔的眼淚差點落下來。
以前真應該少看那些亂七八糟、搞得人心黃黃的東西。否則也不至於到了緊要關頭能想起來的全是不重要...不良信息。
手指不自覺地摳住床單,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立刻冒然說話,忐忑地等著對方先做出反應。
詭異的是,始終都沒有反應。
章魚腦袋上的眼球灰黑,瞳孔成一道黑色的橫線,與陰影融合隱蔽在一起,一時難以確定其視線究竟落在了哪裡,也不知道這家夥現在有沒有還在繼續看她。
但不論是章魚本身就沒有盲點的優越視力,還是此時正麵朝這邊的姿勢,按理來說都是能發現她已經醒過來了才對。
保持沉默的第一分鐘,沈皿盈處於懸著心的緊張狀態。
保持沉默的第三分鐘,她感覺這份緊張感有所流失。
保持沉默的第五分鐘,她開始有點繃不住了。
這家夥依舊僵止不動,好像個雕塑,如同死了一樣。
但對方過高的體溫依舊不斷發散熱氣,如浪般朝這邊撲來。這顯然非常有生命的氣息,至少也應該是個活的。
沉默的時間太久,加之對方始終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沈皿盈還是先略顯遲疑地打了個招呼:“你好...?”
難不成是要主動提醒一下對方、發出交流信號比較好?
你好,她醒了。
但是哥,你該不會睡著了吧?在這麼嚴肅的場合?不合適吧。
這聲[你好]像是什麼特彆的信號,在沈皿盈疑惑的注視下,他的身子刹那間猛然向後仰了一下,隨即很快又僵硬怪異地陷入了靜止狀態。
安靜得異常。反應也很異常。
總感覺不太智慧的樣子。
維持著側過頭躺平的姿勢,沈皿盈閉上眼睛,再不自信地重新睜開,如此反複,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不是說章魚都很聰明嗎,他都能以這個形態出現在陸地上,按理來說應該能學會說話,最不濟也能根據情況進行肢體表達吧。
所以抓她來到底想做什麼,真要研究人類各種行為?
屋內安靜得持久,沒有說話聲,隻有沈皿盈自己淺淺的呼吸聲,以及另一股仿佛困在什麼東西裡、顯得發悶的呼吸聲。
...另外的呼吸聲?
總感覺哪裡變得很微妙,她將目光落在那章魚腦袋上,這次辨認得更仔細了一些。
與現實的標準頭足類不同,它的顱頂撐得要更圓些,而且越是仔細瞧越能找些人為的創作痕跡,神情與質感死板僵硬,並沒有生物該有的生命細節。
是個刻意拿來蓋住腦袋的頭罩。
隻是說那頭罩連脖子一起包裹,與同是黑色的上衣相呼應,色調上的統一使腦袋與身子流暢地融合到了一起,頗有迷惑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