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你是不想被陸無祟知道這件事?”朱小艾調整了半個小時,才恢複了冷靜。
江淮點了點頭。
他道:“我想自己一個人安靜的走,不想他……難過。”
單看他一張臉的話,這張臉還是很青春,很稚嫩。
從他的眼中,還能看見那種理想化的天真。
但朱小艾總覺得,他成熟了不少。
不過這種成熟不是那種趨近於油滑事故的成熟,而是變得更加乾淨純粹,感情也從什麼都不懂,到如今已經豐滿了起來。
江淮繼續道:“如果不離婚的話,我哪怕是在彆的地方離開,如果我的身份被確認,很快就會有人聯係陸無祟,他還是會難過的。”
“所以你需要離婚。”朱小艾明白了。
但離婚多半不會成功。
等到了拖無可拖的那一天,他沒有時間能和陸無祟磨下去。
朱小艾就要發揮巨大的作用。
也就是幫他瞞天過海,收拾他的遺體,不讓警察找上門,靜悄悄把他安葬起來。
“到時候,你能不能陪我一程?”江淮道,“幫我買一塊墓地,我把我剩下的錢都給你。等過個一兩年,再告訴陸無祟這件事。”
“媽的,”朱小艾有點哽咽,“你都這麼說了,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得陪著你啊。”
江淮看著他哭,也有些難過。
*
江淮的準備工作進行了半個多月。
這半個多月裡,他和朱小艾一起辦了不少的手續,都是用朱小艾的名義辦的。
兩人進行著這場自認為嚴謹的計劃。
在這半個多月裡,江淮的身體越來越乏力了,而且腹部也隆起了不少。
陸無祟晚上喜歡抱著他睡覺,他想儘了辦法,才能讓陸無祟收斂一些。
比如,在陸無祟的手伸出來時,他就往旁邊挪。
假裝很生氣道:“熱。”
陸無祟:……開著空調呢吧?
但是他知道江淮這段時間心情不太好,沒再招惹他。
這一招也有不管用的時候。
一次兩次還行,長久這麼下去,陸無祟就會失眠,失眠了也會暴躁。
有幾次他非要貼著江淮時。
江淮就會祭出大招。
——抱貓上床。
現在陸無祟上班,精力有限,貓都是交給管家之類的照顧,喂的大了一圈。
它已經洗過澡,也驅過蟲了,但要陸無祟一時之間接受它上床,簡直不要太困難。
陸無祟很快就會投降,“你把它給弄下去,我不碰你。”
江淮這才作罷。
不過,他自認為瞞的天衣無縫。
但實際上,陸無祟也早就發現了不對。
他的一雙眼睛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說實話,江淮的演技在他麵前還不夠看。
這些天江淮的反常,他也都看在眼裡。
要不是江淮沒吐肚子也沒大,他都懷疑江淮還是懷孕了。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現在都過去三個月了,如果真的有的話,肚子應該大起來了吧?
陸無祟也不太確定。
他問了問醫生,醫生的回答是已經能從外表上看出來了。
末了,醫生還附言:[之前檢查不是都沒事了嗎?您放心吧,不會的。]
陸無祟這次沒再管他。
他放下手機,確認江淮已經睡著,皺著眉把江淮的衣服掀了起來。
就著月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真的感覺江淮的肚子大了。
陸無祟的心瞬間沉了下來。
他的目光放在江淮睡得香甜的臉上,呼吸都有些急促,調整了半天,才幫江淮重新蓋上被子。
這次的動作特彆輕柔,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壞了他。
他拿起手機打字:[明天我要把江淮帶去醫院再做一次檢查,還有,閉上你那張嘴,如果你還想要工作的話。]
醫生:……
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
*
“我不要,”江淮在第二天,聽見陸無祟要帶他醫院時,表現出來了十二分的抗拒,“我不想去,我不想去醫院。”
陸無祟頗為頭疼。
為了勸江淮,差不多快花費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可是江淮一直很執拗,不肯去醫院。
如果不是怕傷到他,陸無祟甚至想直接把他給抱起來弄到車上,先強行擄去醫院再說。
但萬一江淮真的有了,這就是很危險的行為。
陸無祟放柔聲音:“恬恬乖,等你去完這次醫院,想要什麼我給你買什麼,玩偶也給你打包一個係列的,行不行?”
江淮邊搖頭,邊躲開陸無祟朝他張開的雙臂。
陸無祟心中焦急,又怕嚇到他,強行按捺下來,想了想,使出殺手鐧。
“你這次去了醫院,我以後讓你自己睡一張床,行不行?”
以前江淮很不喜歡和他同床。
他也花費了很多時間,才讓江淮習慣。
但為了江淮……
陸無祟又道:“你還有彆的想做的事情嗎?什麼都可以。”
江淮的眼眶有點紅。
要是去了醫院,他就露餡了。
在陸無祟的注視中,江淮小聲道:“什麼都可以?那離婚呢?”
陸無祟的臉黑了下來。
見他沉默不語,江淮知道這件事不太可能,他的手摸到口袋裡放了多日的紙,道:“好吧,我去醫院,不過我要上樓拿點東西,你不許跟著。”
陸無祟鬆了口氣,緩聲道:“當然可以,去拿吧。”
陸家樓層高,除了管家之後,還有不少的保姆看著,他不擔心江淮會跑。
果不其然,上去沒多長時間,江淮就下來了,跟著陸無祟乖乖上了車。
路上,江淮一直低頭,在和什麼人發消息。
陸無祟眉頭微皺,狀似不經意道:“車上玩手機容易暈。”
江淮欲蓋彌彰,連忙把手機收了起來。
陸無祟斂眸。
沒關係,檢查很快就會結束了,確認懷孕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他焦躁地搓了搓指腹,內心其實並不平靜。
*
江淮到了醫院之後,基本上是一個逃無可逃的狀態。
他也沒多反抗,似乎在看見醫院的時候,情緒就平靜了下來。
做了血常規和各種檢查後,就到了戰線非常長的尿常規。
江淮拿著盛著溫水的杯子,一直在醞釀,時不時站起來走一走,陸無祟就陪在他的身邊,情緒也是非常緊繃。
終於,江淮道:“我去下廁所。”
陸無祟連忙跟著,卻被江淮氣鼓鼓的說:“我都說了不想來醫院,你還非要讓我來,現在連這個你都要跟著啊。”
陸無祟頓住。
正在這時,他聽見醫生說:“陸先生,我們主任找您。”
等陸無祟轉過頭時,就看見江淮已經氣衝衝走了。
好在他身邊還有兩個助手,他沉聲道:“你們看著江淮點,我很快過來。”
兩個助手連忙跟了上去。
*
“就現在做的這些檢查來看……”醫生眉頭緊鎖,好幾次擦額間的冷汗,明顯也是有些懷疑人生,“B超不用做就已經可以確診了。”
儘管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陸無祟的心臟還是一縮,冷著臉道:“我沒太聽明白,什麼意思?”
醫生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知道陸無祟不是沒聽明白,而是聽得太明白了,不敢相信。
“陸先生,其實哪怕是懷孕,也不一定代表小江少爺一定沒有個好結果……”醫生的聲音在陸無祟冰冷的眼神中,漸漸低了下來。
陸無祟冷冰冰道:“但是你這個失誤,已經讓我嚴重懷疑你的能力了。”
醫生也清楚,他犯的這個錯誤實在是太大了。
他也急得要命,努力解釋道:“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構造不同,哪怕是小江少爺的體內有子宮,但是他沒有產道,身體運作的機製也是不一樣的。”
陸無祟拿著檢查單,沒說話。
這意思是讓醫生繼續往下說。
醫生繼續道:“頭兩個月小江少爺身體的各項指標和正常人一樣,B超也未見異常……這可能和他子宮藏的太深、又比正常女人小,也沒有產道有關,但是這次胎兒發育更大,找起來應該更加容易,B超也還是要做的,這能確認小江少爺和胎兒的健康,我也會儘快召開院內的會議,給小江少爺一套最合適的解決方案。”
陸無祟還是沒說話。
在工作上,他可以容許一個員工犯一兩次錯,可是這和工作不同,這關乎著江淮的性命。
犯一次錯,就夠他忌憚的了。
醫生快絕望了。
“或者、或者,您已經不相信我了,”醫生道,“我當年在國外留學,那邊有個特彆厲害的師哥,這麼多年也在婦科聲名遠揚,他研究的就是雙性異變,接手過那麼幾例雙性人產子,雖然小江少爺體外不符合雙性人特征,但……”
陸無祟終於動了,他把檢查報告放到一邊,沉聲道:“誰?怎麼才能聯係上他?”
“我就能聯係,”醫生道,“我們關係還不錯,隻要您想,我可以聯係上。”
“就是……我一直沒向您推薦他的原因,是他不回國內做手術,如果想找他,可能要去國外。”
陸無祟站了起來。
他掩去剛剛的焦慮,語氣已經恢複如常,“儘快聯係,你的頭我暫時就不要了。”
醫生猶如劫後餘生。
他看著陸無祟打開門出去,背後衣服已經濕透。
*
陸無祟剛打開門,就看見剛剛的兩個助手急匆匆跑了過來。
他們身邊沒有江淮。
陸無祟甚至來不及產生情緒,就聽見那兩個助手焦急而猶豫道:“陸、陸總,小江少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