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日子,好像格外漫長,尤其是子時來臨的時候。
每當零點的鐘聲響起,我的心就開始緊張,整個人像是被綁在了鐘擺上,心臟隨著鐘擺的晃動不停搖曳。
每一根針的刺入,都會換來那鬼物逐漸喪失的清醒。
譬如昨夜,他腦子裡好像隻剩下阿榮了,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剛剛蘇醒就盤問我們阿榮在哪裡,整個比較和善,身為鬼物的戾氣好像也消失了不少。
明明他說的話我們每個人都能聽得見,但他還是堅持不懈地對每個人都說一遍同樣的話。
“阿榮呢,我的阿榮呢,小姑娘,你見過嗎,我的阿榮,她長得瘦瘦的,比你稍微高一點,很漂亮。”他雙手扶在我的肩膀上,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目光不曾有絲毫轉移。
眼角一緊,眼淚順著臉頰滾落。
很燙……
“你知道是不是,你看你都哭了。”他笑了,有點憨。
我捂住嘴巴,儘量控製一下決堤的淚水,想著讓自己冷靜一下,不然我很可能一下子就忍不住,告訴他真相了。
因為,他癡傻的樣子,太真誠。
我沒有像大家那樣說沒見過,甚至像柳公子那樣說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這個人。
閉上眼睛,將苦水儘力吞回去。
“好像見過,但是我想不起來了,你等等,明晚再來問我好嗎?”
我知道,明晚他肯定不記得今晚的自己了,就算我說的話再動聽,也不能讓他快樂永久。
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一刻的善意,換來一刻的歡娛,我覺得,有意義。
“好,我明晚再來找你,就這裡,你一定要來哦。”他拍著說道,看得出來,很是高興。
轉瞬,眼神就混沌了下來。
還沒等十一出手,他便有些癡傻了。
隻見他不停地重複著拍手的動作,嘴裡也一直在說,“阿榮,明晚,阿榮,明晚。”
好像明晚真的沒能見到,也好像不重複的話,立刻就會忘記。
“那我先走了。”他衝我揮揮手,轉身過去,不知要去哪裡。
“阿榮,阿榮,阿榮……”一轉身,“明晚”已經忘記了。
他走的方向是阿榮的臥室。
他好像都忘了,又好像什麼都沒忘。
第三根,長驅直入……
“咚咚咚……”子時的鐘又響了。
“十一,今天晚一點行不行。”我坐在凳子上,彎腰,將頭埋進雙手裡。
“好。”
沒有人多說什麼,也沒有人多做什麼,隻是簡單地回答了我,便各自安靜地待在原地了。
鐘聲響得很慢,一直到我的雙手僵硬,那鐘聲好像還在響。
眼淚透過指縫,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
我本以為哭泣可以是無聲的,但那好像隻是鐘聲的掩飾。
就算每一聲中間都有間歇,但終歸還是有回音和餘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