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番外·晏予疏的噩夢(1 / 2)

晏老爺子去世的時候,晏予疏沒能見上他最後一麵。

那天他本來約了顧布布,準備提前將生日禮物給他。

眼看著約定的時間要到了,晏予疏準備開完會就直接去顧布布那裡,周善梧卻突然闖入會議室,不僅強行打斷會議,還直接從公司帶走了他。

十六歲的晏予疏,身高近一米八,但體格不算太強健,被周善梧的大力扯到毫無反抗力。

“你要帶我去哪裡?發生什麼事了!”

周善梧沉著臉,一言不發。

強行將晏予疏塞進車裡後,才冷聲說:“老爺沒了,你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晏予疏頓了一會兒,才意識到“沒了”的意思。

其實他知道,這些年晏老爺子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幾乎每天都在吃藥。

祖孫二人的關係也不親密,晏老爺子對他愈發嚴厲。

但這個消息太過突然,聽到的時候,晏予疏還是胸腔空洞了一下。

他很想問周善梧具體情況,隻是看周善梧也陷入混亂的模樣,閉嘴沒問。

“老爺走得太突然,很多事情沒能來得及處理。但他也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為你安排好了退路,我先送你出境。”

“出境?!去哪裡?”

“落地你就知道了,我安排了幾個心腹保鏢跟著你,先送你上飛機,過段時間我就去找你。”

周善梧沒走大路,在小巷街道橫衝直撞,車速極快。

晏予疏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周善梧,失去鎮定跟冷靜,混亂慌張,一路多次差點撞到東西,罵起了臟話。

晏予疏沉默很久沒開口,當時以為是他足夠冷靜,事後回想起來,才意識到可能混亂過頭,大腦反而空白了。

周善梧橫衝直撞地開了很久,終於在郊區邊緣停下,那裡有人接應。

周善梧從後備箱拿出一個黑色行李袋,塞到他懷裡:“重要證件文件都在裡麵了,一定拿好,不要弄丟。”

晏予疏終於開口:“我一定要離開這裡嗎?要離開多久?”

“一定要離開,你是老爺指定的唯一繼承人,留在這裡不安全,搞不好會有生命危險。”

“老爺的死還不確定有沒有蹊蹺,我得留下來調查清楚,如果有問題,你的處境更加危險。”

“萬一我沒能去找你,你也要撐下去,晏家已經交到你手上了,那邊會有人接應你的。”

“好了,走吧,趕緊走。少爺,自己保重。”

晏予疏被塞進另一輛車裡,車上三個保鏢,沒一個是他認識的。

車子開出很遠後,他又換了一輛,這次在車上的竟然是顧靜硯。

“顧叔叔?!”

“是我。”顧靜硯說,“周管家找我過來幫忙。”

他們並沒有說太多話,但在慌亂無措時,終於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心安不少。

最後車子駛進一個廢棄的舊工廠,一輛私人飛機停在裡麵。

晏予疏下車就被火速推上飛機,準備立刻起飛。

顧靜硯拍拍他的肩膀,同他告彆:“小疏,一路順風,保重。”

那時他並不知道,這一離開,就會是漫長的六年。

飛行近十個小時後,他降落在歐洲某處,但也沒有多待,淩晨時分,再次轉機。

又經過幾小時的飛行,才降落在一個小島上。

一座荒涼無人的小島,上麵隻有一幢看上去年數已久的老莊園。

時差完全顛倒,小島上還是深夜。

剛到的第一晚,無水無電,房子很多地方結著厚厚的蜘蛛網,到處透著一股黴味。

跟他一起過來的保鏢隻負責保護他,並不會照顧他。

“小少爺,今晚隨便將就一晚吧,明天會有人過來打掃的。”

當晚自然是一夜無眠。

雖然受過不少苦,但物質條件如此匱乏的情況,晏予疏還是頭一次遇上。

而且現在的情況複雜又突然,晏予疏都理不清。

昨天一切都好好的,今天說變就變,他被放置到異國他鄉,什麼時候能回去還是個未知數。

睜著眼度過一夜,第二天天亮,開始有外人進入小島。

將莊園打掃了一番,修好了破舊的水管電路,還連上了網線。

等晏予疏再次聯係上周善梧,終於大致了解自己麵臨的情況。

“少爺,出於安全起見,暫時不要聯係國內,你的任何安排,都可以通過我轉達。”

“這段時間可以開視頻會議,放心,由我負責連接,不會暴露坐標地址。”

“近期都不要離開那座小島,注意任何其他想要接近你的人,千萬不要離開保鏢。”

晏予疏的離開倉促狼狽,但出現在晏家其他人麵前時,他必須表現得冷靜自若,毫無影響。

晏老爺子走了,晏家便落在了他的肩上。這是被迫強加的責任,也是會帶來人身危險的權利。

但他從沒有放棄的選擇,必須接受。

超過二十四小時未合眼,也沒怎麼吃東西的情況下,晏予疏強打起精神,開了視頻會議。

第一場是麵對晏家眾人。律師當眾宣讀遺囑,晏予疏看著親生父母扭曲了麵部,對著他句句出口成惡。

第二場是麵對公司各大股東。即便知道晏予疏從小就在接觸這些,可與真正繼承還是有區彆的,也有被說服反水的人,麵對晏予疏,滿是質疑。

晏予疏從未有一刻如此疲憊。

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他真的能做到這一切嗎,他真的能做好嗎,他一定要做嗎。

頭一個月,晏予疏的精神狀況很是糟糕,幾乎每晚被失眠折磨,即便身心俱疲,還是無法入睡。

某天晚上,他正在書房處理重要文件。

結果突然停電,整個莊園陷入黑暗。

晏予疏被嚇一跳,緩了緩後,點亮蠟燭,手持燭台走出書房。

老舊複古的莊園,地板是木質的,腳踩在上麵,每一步都會發出吱嘎吱呀的聲音。

走廊是一片窗戶,部分窗簾拉起來了,部分開著,蒼白的月光照起來,晏予疏的身影在牆上投下黑色影子。

他往前走著,試圖找到今晚守夜的保鏢。

但總覺得哪裡不對,今晚異常安靜,他都快走到儘頭了,還是不見任何人影。

直到他投在牆上的影子後麵,出現了另一個身影。

糟了!

可惜晏予疏看到時已經晚了,根本來不及躲。

咻的一聲滑破空氣。

是裝了消-音-器的手-槍。

他沒能看到子彈的影子,腹部就受到一股巨大的衝擊力,一瞬間全身麻-痹,緊接著是猛烈劇痛,身體好像要四分五裂。

“抓住他!!”

“在這裡!!!”

耳邊似乎又響起幾道槍響,但晏予疏已經聽不清了,劇烈的疼痛幾乎要他對半劈開,呼吸都變得微弱。

“少爺在這裡!!”

“醫生呢!!!趕緊聯係醫生!!”

“子彈沒有留在體內,是貫穿傷,趕緊先止血!!”

“血流太多了,根本止不住!!我們需要醫生!!”

視線一點一點變得模糊黑暗。

割裂般的疼痛,急促的呼吸,身體跟思維好像分離了,什麼都無法思考,耳邊莫名出現了很多奇怪的聲音。

“你要是沒有出生就好了。”“我恨不得從來沒有生過你。”

“予疏,到媽媽這裡來。”“媽媽愛你。”

“雪崩的時候你怎麼沒死呢。”“你怎麼就活了下來。”

“作為晏家的繼承人,怎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

“今晚不許吃飯。”“做不完今晚不準睡。”

“你做的這是什麼東西,給我去牆角站著。”

“予疏,幫幫爺爺吧,爺爺能信任的隻有你了。”

“憑什麼是你,一個小屁孩彆在這裡指手畫腳。”

“晏家是沒人了嗎,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未成年小孩管事。”

“死老頭,終於死了。”“呸,死了還要惡心我。”

“小疏,過來點,叔叔給你們拍張照。”

“小疏,一路平安,有任何麻煩都能來找我。”

“我懷疑遺囑造假。”“是不是你偽造遺囑的?”

聲音太多太多了,吵得晏予疏整個腦袋嗡嗡作響,隻想閉上眼睛,不管不顧地睡上一覺。

眼皮越來越沉,視線越來越黑。

很快就要陷入一片無儘的黑暗時,耳邊的噪音也開始逐漸減弱。

可當視線將被一片黑暗吞噬儘前,他偏偏又發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

不刺眼,不明顯,卻也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著。

這是什麼呢,晏予疏費力地朝著那一點看去,很想探求明白。

他挪動沉重的身軀,慢慢靠近這點光亮,用儘全身力氣去觸碰時,卻聽到從裡麵傳來,一道稚嫩的少年音。

“哥哥,我的生日快到了,你會來參加嗎?”

“你不來啊,可惡,那我的生日將毫無意義。”

“我就黏你,沒有法律規定我不能黏你吧。”

“哥哥,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記得要聯係我,我給你發消息,如果你有空的話,能回我一下嗎?”

“哥哥,等一下!”

聲音戛然而止,僅剩的光亮似乎也要黯淡而去。

晏予疏連忙伸手去抓,身體透過光亮——

“……哥,哥哥?你沒事吧?你快點醒醒?”

晏予疏在一片刺眼的光亮中睜開眼,率先對上的,是一臉擔憂的顧布布。

“你做噩夢了嗎?流了好多汗啊,沒事吧?”

做噩夢?

剛才那一切隻是噩夢?

晏予疏迷迷糊糊的,看什麼都虛,但他意識到自己喘得很厲害,渾身是汗。

伸手摸了摸腹部,那裡並沒有疼痛。

再看向眼前的顧布布,也是真實存在的。

晏予疏呼出一口氣,雙手有點發軟,伸手將顧布布攬入懷中,喃喃自語道:“……我回來了,我已經回來了。”

顧布布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乖乖讓他幫著,安撫地順了順晏予疏的後背。

“沒事沒事,做噩夢了吧?你剛才好像魘住了一樣,怎麼叫你都不醒。”

晏予疏換了好幾口氣,又抱了顧布布好一會兒,心跳才開始慢慢平複。

都過去多少年了,沒想到會再突然夢到。還那般逼真,仿佛一幀一幀重演。

“你流了好多汗,難受嗎,我給你擦擦吧。”

“沒事,不難受,我不難受。”晏予疏緊緊抱著他,“讓我再抱一會兒就好了。”

“是做噩夢了吧?”

“……嗯,很可怕的噩夢。”

“不怕不怕,沒事了。”顧布布拍拍他的後背,“你已經醒了,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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