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一次的證人現身大堂時,在場眾人皆驚,林母更是驚呼:“威兒,你回來了?”
原來,此人竟是林母的長子林威,他早已定居在禹州,每年僅回來一兩次。
林威邁著沉穩的步伐走進大堂,眼神中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傷感,隻是默默地凝視著林母,卻一言不發,而後向林知州行禮參拜。
林知州向眾人說明了林威的身份後,便直視著林威問道:“林威,你可認識這個趙木?”
林威微微抬起頭,聲音平靜卻又擲地有聲地說道:“此人是與我母親有私情之人。”
此話一出,全場頓時如沸水般沸騰起來。林母大驚失色,慌亂地大聲喊道:“威兒,你說什麼?”說著便欲起身衝向林威,卻被衙役迅速攔了下來。
林威仿若未聞林母的呼喊,轉過頭去,不再看她。林母又將矛頭指向林啟,質問道:“是不是你對著威兒胡說八道的?是不是你?”
林啟看著母親這般模樣,心中滿是悲涼,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林母仍不罷休,繼續對著他罵道:“你這不孝子,怎能如此汙蔑你的母親?”
林啟的內心卻如翻江倒海一般,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了一年前。那時,他偶然撞破了母親與趙木之間的私情,他們驚慌失措地祈求自己保密,並承諾從此不再往來。
自那之後,母親起初對自己格外好,噓寒問暖,關懷備至,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仿佛自己是一碰就碎的瓷器,每日都戰戰兢兢,生怕做了一點事惹自己不痛快。
可後來,當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告訴她“娘,過去了,咱們以後好好過日子”之後,母親就變了。在家裡對自己愛答不理,還時常身上帶著傷,每次問她,她都說是不小心摔的。
自己去女子學院教書後,認真反省,想到這個時代對女子太過苛刻,母親二十歲守寡至今,自己和哥哥都已長大,是該讓母親開始新的生活了。
於是,他主動去找趙木匠,心想若他們真心相愛,成全他們也無妨。可那時他才發現趙木匠家中有癱瘓的妻子,趙木匠也明確拒絕了,說不會放棄自己的妻子和現在的生活。
從那之後,林啟不再提及此事,反而越發對母親好了。
就在昨日,自己回去時母親準備了小酒和菜,說母子倆好久沒靜下心來聊聊了。他當時心裡很高興,多喝了幾杯,卻沒想到再次醒來,手邊竟是一把帶血的刀。
他剛恍惚記得撿起刀,鄰居們就湧了上來,說自己是個要殺母親的怪物。剛開始他還爭辯,可看到母親那故意引導眾人的樣子,刹那間,他什麼都懂了。
原來,真正想要自己這條命的人是母親。既然她如此決絕,那自己就遂了她的願吧。
於是,他認了,全部都認了,心如死灰,隻覺世間再無留戀之處。
此刻的林母與最初在眾人麵前那副慈愛、柔弱的慈母形象簡直判若兩人,百姓們見狀,皆在台下竊竊私語,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議論紛紛。
林知州見場麵失控,大喝一聲:“肅靜!”大堂內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林知州又問林威:“你剛剛說你母親與趙木有私情,你是如何得知?”
林威緩緩道來:“三年前,我回家,深夜路過母親房間,聽到裡麵傳出的動靜。當時我整個人都懵了,那種私密之事讓我實在難以說出口。我隻想著把母親和弟弟接到禹州,遠離此地,可母親執意不肯。”
“我因知曉母親守寡多年將我們拉扯大的不易,麵對此事心中滿是羞愧,又無人可傾訴,無奈之下才返回禹州定居,隻盼母親能有所收斂。”
在那個時代,女子名節被極為看重,林母與趙木有私情之事被揭露,輿論風向立即轉變,眾人紛紛議論:“難怪林啟要殺母親,要是我娘這般不守婦道,我也沒臉見人了。”
林母最大的秘密被公之於眾,她癱坐在地,麵容頹廢。
她之所以敢對林啟如此,是因為一直以為還有大兒子可以依靠,卻沒想到林威早在三年前就洞悉一切,這也解釋了為何他這幾年回來得越來越少,且每次回來都寡言少語。
隨後,私情之事已被林威當眾說出,趙木無奈之下也隻能當眾承認。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求道:“大人,我和林王氏早已斷了往來。前段時日,林啟來找我,說若是我與他母親真心相愛,甚至讓我去他家提親,他都願意成全。我當時也向他保證,不會再與林王氏有任何糾葛。”
林母聽到這話,整個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林啟。
她的心中思緒萬千,自從那日被小兒子撞破私情起,從最初的害怕被揭露,到擔憂事情敗露後的種種後果而糾結,再到事情逐漸傳開後的驚恐,又因林啟知曉秘密而對他心懷忌憚,而後轉為羞愧,覺得自己多年的清譽毀於一旦。
而每當看到小兒子時,那種難受的感覺便湧上心頭,一想到那日林啟發現自己醜事時的眼神,那滿是震驚與失望的目光,她就覺得自己多年含辛茹苦的養育仿佛都成了一場空,心中滿是不甘與懊悔。
可如今,知曉了林啟竟有如此舉動,她的內心徹底被觸動,這一刻,林母真的從心底湧起一股深深的羞愧之情,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也為對林啟的誤解與傷害。
林知州對林威說道:“即使你母親與趙木有私情,也不能說明林啟沒有弑母之舉,你可有其他證據?”
林威無奈地搖頭:“我沒有證據,隻是我絕不相信弟弟會做出此等惡行。”
惠和看著眼前的場景,轉頭輕聲問蘇婉清:“阿清,你說那樣的母親真的會良心發現嗎?”
蘇婉清微微搖頭,麵露無奈之色:“我也不清楚。畢竟當時在場的隻有林母和林啟兩人,如今他們都認定林啟是凶手,旁人實在難以找到更多確鑿證據。”
“林啟此刻已是心如死灰,對母親的指控毫無反抗之意,一切都聽之任之。”
“眼下唯有寄希望於林母在真相逐漸浮出水麵,她與趙木的私情被撕開後,能看到林啟對她的維護,從而被觸動心底的那一絲慈母之心,或許這樣才能救下林啟的性命。”
前堂,林知州思索片刻後說道:“若無更新的證據,此案隻能維持原判,林啟弑母罪名成立,將押入大牢,等候秋後處斬。”
就在這時,林母像是突然從混沌中驚醒,高呼:“大人冤枉!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