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撲滅了破廟裡的火,她扶著我去了後山一間獵戶居住的木屋。”
“她說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經曆了一樣可怕的事,如果我堂堂八尺男兒都受不了這種苦要去死,那她一個小女子豈不是更應該為了貞潔而去死?”
“她說,身體是我們自己的,隻有我們才能決定我們自己的身體臟不臟,她說臟的是那些壞人,不是我們,隻要我們始終心靈乾淨,我們就是乾淨的。”
“她說,她想為了她的母親活下去,她希望我能跟她一起相互扶持,她想要我振作起來給她一點活下去的勇氣,她求我彆自儘,彆留下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擊碎她好不容易擠出來的求生勇氣。”
“我們就在那山間破屋裡,相互療傷,互相鼓勵對方活下去。”
“後來……”
“我慢慢克製住了體內成癮的藥性,我放棄了尋死,那姑娘見我有了活下去的意誌,於次日清晨悄然離開。”
“直到她走,我都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她也未曾看見我麵具下的臉,不知道我究竟是何人。”
“我們
因為采花賊而相識,我傷了她,也救了她,我們彼此拯救,從對方身上找回了活下去的勇氣,我們沒有說一聲道彆,離開那木屋後再未曾見過。”
秦仲淵平靜說完,趙桓禹已經淚濕衣襟。
曆經苦難的人淡漠得好像在講述彆人的故事,聽故事的人卻被他的經曆撕扯得心都要碎了。
趙桓禹用力握住秦仲淵的胳膊,他努力克製情緒,可惜,無能為力。
“仲淵哥——”
他將頭抵著秦仲淵的肩,淚水奪眶而出,潤濕了秦仲淵雪白的衣襟。
察覺到秦仲淵因為他的靠近而輕顫躲閃,他愈發悲痛難言。
他無法想象,秦仲淵那一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被人強行侵犯已經很讓人絕望,何況,是被無數人輪流的侵犯,是整整一年不見天日的侵犯……
他無法想象,這個驕傲的國公府世子爺經曆了那樣的創傷折辱,是怎麼做到繼續含笑麵對生活的。
被人折辱時,這個少年才十五歲啊!
這個人到底有多堅強,才能將那一年多的恥辱無聲咽下,收拾好自己,離開京城,幾個月後裝作從遠方遊曆歸來的模樣重新回到京城,含笑麵對他的親人,至今未曾讓人發現他經過什麼樣的傷害。
趙桓禹越想越悲傷,泣不成聲。
秦仲淵低頭看了眼趙桓禹,他望著窗欞透進來的光,輕聲說,“被利箭傷了心脈,其實不至於讓我如此弱不禁風,我是那一年被灌了太多藥傷了根本,很難再養好了。”
停頓了一下,他又說,“那些藥傷的不光是我的身子,還有我的神智,我記憶力大不如前,很多事情我都忘了,明明以前隨意一想就能想起的事,如今要一個人坐著想很久很久才能回想起來……尤其是關於那兩年的事,我始終是覺得無法承受的,於是我刻意遺忘了,模糊了,因此那天我臉上出現這個花紋時,我自己都想不起來我到底做了什麼,我怎麼會有個孩子。後來,我一個人坐在房裡想了一夜,才終於想起那孩子的母親是誰……”
趙桓禹心痛得恨不能回到五年前,從邊關殺回來,弄死那一群混蛋!
他抬起頭,通紅的眼眸望著秦仲淵。
他問,“這件事的幕後者……是誰?”
秦仲淵漆黑的眼望著他,半晌,才搖搖頭,“罷了,不重要了。”
趙桓禹咬緊牙關克製著悲傷,“怎麼會不重要?你需要一個公道,你需要親眼看到那幕後者被碎屍萬段,怎麼會不重要!”
秦仲淵輕笑一聲,“我能將她碎屍萬段嗎?那是以下犯上,會將我國公府滿門一百多口人牽連進去,我受的那一切已經無法找補回來,又何苦害了我爹娘和妹妹呢?”
趙桓禹握緊秦仲淵的雙肩,通紅眼眸凝視著他的眼睛,“秦仲淵,你信我,這個公道,我一定會還給你!不管她是皇上寵愛的公主也好,還是我的妹妹也罷,她對你做了這麼惡毒的事,她就必須付出代價!”
這份兩肋插刀的兄弟情,讓秦仲淵不禁紅了眼眶。
他望著趙桓禹,輕輕笑道,“你猜到了?不愧是聰明敏銳的驃騎大將軍啊。”
趙桓禹流著淚惡狠狠地說,“這還要怎麼猜!除了她,誰敢這樣公然羞辱你國公府世子爺?除了她,誰敢這麼無法無天!她從小跟我們一起念書,她愛慕你,愛模仿你一言一行,愛模仿你的字跡,除了她誰能用你的字跡給你的侍衛留書信說你要獨自一人去遠方遊曆?”
趙桓禹直起身,渾身殺氣騰騰,“她簡直該殺!她愛慕你,你就必須得愛她必須得娶她嗎?她求而不得,她嫌你落了她的麵子,轉頭就用這種方式折斷你的傲骨踐踏你的尊嚴把你碾入塵泥,她簡直喪心病狂,豬狗不如!”
秦仲淵閉上眼睛,顯然對三公主此人,已不想提及。
他問趙桓禹,“沈錦書沈姑娘何時才能回京?我需要她……”
他撫著臉上的花紋,“隻有請沈姑娘幫忙抓到真正的采花賊,我才能洗清嫌疑,否則,我對臉上的花紋百口莫辯,我會成為替死鬼,連累整個國公府為我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