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澤山照例在這一天的五點,捧著一束水色風信子準時進門。
“鐘先生,您來啦。”
服務員顯然對他的出現習以為常,笑著迎上來:“你常坐的位置,還給您留著。一切照舊嗎?”
鐘澤山點頭。
大約是習慣了他的沉默寡言,服務員微笑著將他帶到了座位上,為他倒水。
這個位置隻是大廳裡最普通的位置之一,並不臨窗,卻能清楚地看到那架白色的三角架鋼琴和鋼琴的彈奏者。
這台三腳架鋼琴,被保養得很好,經過了歲月的侵蝕,也依然華貴低調。
昂貴得跟這個餐廳,有些格格不入。
菜上來沒多久,一道窈窕纖細的身影坐到了鋼琴麵前。
她穿著一襲煙灰色的旗袍,體態婀娜,顯得格外動人。
坐在鋼琴麵前,姿態優雅而從容,像是回到了自己領地的國王,自信得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
隻可惜,她的頭上帶著寬大漂亮的帽子,遮住了她的臉,隻能看到一個白皙漂亮的下巴,和一點朱紅的唇。
讓人不禁想象她到底擁有著怎樣的美貌。
鋼琴邊,放著她的導盲棍。
這樣一個漂亮優雅的女人,竟然是個盲人。
許多第一次見到她的人,都忍不住眼中露出幾分遺憾和憐憫。
而她一無所覺,保養得白皙嬌嫩的雙手落在琴鍵上,纖纖玉指映襯著黑白的琴鍵,格外的漂亮。
清脆的鋼琴聲響起,仿佛在講述著某個動人的故事,連綿不絕,讓人醉倒在這琴音的傾訴中。
鐘澤山雙手交叉,目光落在那邊,定定地看著。
不知道是在看彈鋼琴,還是在看彈鋼琴的人。
麵前的食物,沒有動分毫。
仿佛根本不是來吃飯的。
一曲終了,大家明明是來吃飯的,卻控製不住地對彈鋼琴的人報以熱烈的掌聲。
優雅的女人起身,寵辱不驚地衝著大家微微躬了躬身子,坐回琴凳上,繼續彈奏。
就在這個空檔,鐘澤山的眼角邊光線陡然一暗。
一個長相明豔,猶如盛開玫瑰的漂亮女孩在他的一側落座。
“不好意思,我不想拚桌。”
不滿地皺眉,鐘澤山的語氣帶著幾分被打擾的冷厲,道:“空位還有很多,請這位女士換個地方。”
“噓——”
如玉的食指豎在紅唇邊,阮星辰衝著他壓低了嗓音,牽唇一笑:“我不想打擾鐘先生每個月一次的珍貴時光,不急,我們晚點再談,好嗎?”
鐘澤山的眸光陡然冷厲,帶著幾分警惕如電般刺過去。
然而坐在他對麵的阮星辰,對他的防備和敵意恍若味覺,麵帶著淺淺笑意,認真地傾聽著鋼琴演奏。
她的坐姿隨意又優雅,不像是置身平價西餐廳,更像是在什麼優雅的演奏會現場。
在這份人間煙火氣中,開出一朵凜冽的明豔花朵。
大約知道短時間內沒辦法將她趕走,鐘澤山皺緊了眉頭,不再理會她。
三個小時,似乎隻是一晃而過。
穿旗袍的女人,重新起身向著大家躬身行禮,拿起導盲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