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麵色平靜,抬眼看他,如果沈崢真的隻是做了一些【糊塗事】,就衝他認錯時這乾脆利落的勁頭,他也是願意原諒沈崢,畢竟是嫡親的弟弟,兩人一母同胞,從小感情就是極好的。
但是!
二房對大房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稱得上惡毒。
對長嫂下毒,妄想掌控整個鎮北侯府;
縱容沈青詞勾搭長姐的未婚夫;
在妱妱出行的馬車上動手腳;
挑撥沈君辰同大房離心;
……
許多事他和沈崢都是心知肚明,沈崢也不期望能取得他的原諒,這才罰酒三杯,給自己找了台階。
不然沈崢向他敬酒,他若是不喝,沈崢的臉麵要往哪裡擱?
罰酒三杯也不是沈崢真認為自己有錯,隻是裝樣子,把大麵上做足了,就不會落人話柄。
二房做的這些惡事,大房沒有確鑿的證據,又有老夫人擋著,就沒辦法攤開來說,便是攤開了,沒有證據,二房也不會認,老夫人也會護著二房,反而會鬨得家無寧日。
沈崢隻擔了一個閒職,怎麼鬨他都不怕,但是他現如今是榮祿大夫,還被皇上欽點教導三皇子騎射,如果鎮北侯府整日裡雞犬不寧,傳到皇上耳裡,也是他治家不嚴,家風不正,都察院定要彈劾他的。
沈岐麵色淡漠,沈崢心裡有些怵,便又拿起酒壺,斟了一滿杯,端在手裡,看著沈岐。
方才那杯酒喝得有些急,辣了喉嚨,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似帶了哭腔一般:“大哥,你從小就不容易,那時先帝沉迷丹術,不理朝政,朝中黨派爭鬥,權利傾軋……河西戰事常年吃緊,你從五歲起,便開始打熬筋骨,起早貪黑了練武。”
那時,國庫空虛,年年打仗,朝中主戰、主和的聲音不統一,父親應對河西的戰事也一年比一年吃力。
沈岐必須足夠優秀,主戰的大臣們才會繼續支持鎮北侯府,才能保住鎮北侯府的榮光,鎮北侯府才不會落沒。
父親對沈岐寄予厚望。
沈崢說到動情處,一仰頭,便將第二杯罰酒一飲而儘:
“衛所裡條件艱苦,訓練也十分繁重,你每次回家,總是一身瘀傷,每次都是我幫你上藥……後來河西戰事吃緊,你那時才十五歲,父親要把你帶去了河西,我趴在地上,死活抱著父親的腿,哭求著父親,不要讓你上戰場……”
他說得情真意切,沈岐難免想到了那些往事。
沈崢那時,大約也是真心實意地心疼兄長,不願兄長上戰場涉險,哭得撕心裂肺……被父親教訓了,他不肯鬆手,後來被父親敲暈了。
沈崢又倒了第三杯罰酒,嘴裡喋喋不休地說著:“……父親戰死河西時,你才十八歲……那時新皇登基不久,朝中能用的人不多,鎮守河西的重任,全落在你一個人身上。我跪在父親的靈堂前痛哭,你跪在我的身邊,拍著我的肩膀對我說……”
他頓了頓話,將第三杯罰酒一飲而儘,因為喝得太急,酒水沿著嘴角,流到脖頸間,他抓著袖子,用力抹了一把:“二弟,不要怕,父親走了,大哥還在,大哥會撐起整個鎮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