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嬑站原地,慢慢平複心中的怒火,等一切歸於平靜,她抬眼看向了座席處,母親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己,她扯了一個笑容,那笑容顯得那樣勉強,她轉過頭去,坐在北麵座席上的爹爹,臉色十分難看,可眼神卻透著鼓勵。
交泰殿是前朝和後宮的分界點,也是皇後娘娘,接受前朝後宮朝拜之地,外臣也可以出入,今日朝有不少大臣,參加了宮宴,但因選妃是內眷之事,所以外臣都安置在北麵,被漢白石柱欄擋住,無法摻和選妃之事,隻能做個看客。
沈昭嬑心中一定,轉頭看到齊雍正在看她,目光相觸的一瞬間,她轉開了目光,前世今生那些隱忍的,憋屈的,絕望的情緒在心中翻湧著。
天下第一才女又如何?
天下第一聖賢又如何?
眉縣張氏又如何?
誰也彆想欺到她頭上。
不到片刻工夫,內侍公公抱著琴匣過來,沈昭嬑坐於長案前,開匣取琴,一張琴麵黑紅的古琴呈於案上,是出自唐代的名琴獨幽,天下十大名琴之一,經曆歲月洗禮,琴身幽雅,越顯得蒼古,不負獨幽之名。
沈昭嬑淨手焚香,開始慢慢調琴。
獨幽琴保養得極好,沈昭嬑撥弄琴弦,琴音幽啞,仿佛來自曆史的幽吟,她花了很長時間調試琴音,專注得好像整個人世界唯獨隻剩了眼前這把琴,所有浮華盛世都在她眼中褪了色。
一縷幽香,沁入心脾之中,沈昭嬑起手彈奏。
咚!
仍是那支《梅花三弄》,仿佛是對張朝雲的挑釁。
可第一聲起,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不同了,尤其是底下的張素縈,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她之前挑釁沈昭嬑,沈昭嬑彈了《梅花三弄》,壓了她一頭,也僅僅隻是一頭,張素縈也不至於太難看。
可現在,是個人都聽出來了,沈昭嬑分明沒有用全力,最多隻用了六七分功力。
前次沈昭嬑彈出了“香中彆有韻,清極不知寒”清冷悠長。
而這時,沈昭嬑高聲弄寒“一境寒深極,他花不敢開”,低聲弄香“層林晴著雪,香海氣澄埃”,遊音弄韻“淩寒雪留香,獨韻格芳高”。
眾人聽來,仿佛微風陣陣掠過梅林,猶如浸身香海,通體蘊香……
這時琴音急轉。
凜冽錚錚的琴音,宛如寒風怒號,發出陣陣嗚呼哀哉,鬼哭狼嚎之聲,尖嘯著將所有人都席卷其中。
——有些人是你一輩子也不可能贏得過的,你今日能坐在這裡爭齊王妃的位子,不過是有人不願同你爭而已。
——你同我族姐張朝雲眉眼長得很相似。
——朝姐姐和齊王殿下已經認識了許多年……
——雁翎,自去歲蕭關一彆,我們已有一年未見了……
——沈大小姐德才兼備,不知是否有幸與你切磋一二?
沈昭嬑雙手在弦上狂舞,將腦中雜亂的聲音一一粉碎,齊雍要選誰,那是他自己的事,她願意嫁給齊雍,是希望借齊雍避開前世鎮北侯府奪爵的下場,護住爹娘……哪怕齊雍不選她,又如何?
我沈昭嬑缺了男人,就不能活嗎?
我絕不會是誰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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