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登基二十載,也該整飭吏治了。”
他聲音沉沉地,每一個字眼兒,皆是放在唇齒間咀嚼了之後,再吐出,透了一股駭人的凶意。
“也該世人知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他笑了一下,“這天下,是朕的天下!”
朝堂上,又是一陣冗長的靜默。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隻透了一個意思,地方官員也該洗地了,這應該是今上登基之後,第二樁血案了吧!
也對!
先帝不作為,致朝綱敗壞,吏治崩毀,皇上剛登基之時,政令不出紫禁城,太後垂簾聽政,代行皇令,也是常有的事。
後來尤大人要死諫,也是小打小鬨了一場,才勉強讓皇上在太後的掣肘下,撕了門縫一樣的缺口。
皇上在太後黨的掣肘之下如履薄冰,親政之後,這種情況才好一些,可饒是如此,齊王北伐之際,還險些被太後黨算計敗亡。
蕭關一役針對的是,中下層的勳貴武臣。
而隆盛行的案子,實在太駭人聽聞了,參與者不光有武將,還有地方文官,估計整個浙江,除了一些清流外,或參與其中,或知情不報,或袖手旁觀,或助紂為虐……總之沒一個無辜的。
這是皇上進一步清除太後黨,插手東南沿海防務的機會,皇上定不會善罷甘休,三法司如果查出來的東西,不能讓皇上滿意,頭上的烏紗帽兒估計也要不保了。
……
持續了一天一夜的朝會,第二天上午終於散了。
沈岐一腳深,一腳淺地出了宮,剛回到府裡,連一口熱茶還沒來得及喝,宮裡便又有消息傳出。
皇上下了罪己詔。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以涼德藐躬,恃先聖垂貽景福,二十年於茲矣。自登基以來,紀綱法度、用人施政,未能效法太祖、成祖之高瞻遠矚,因循守舊,苟安目前,以致國治未臻,民生未遂,是朕之罪一也。
朕夙性好高傲,不能虛己延納,聽取臣意,用人大弊,引背逆之奸臣,禍亂朝綱,誤國家之軍機,是朕罪一也。
設官分職,惟德是用,當明獎罰,不應忽視,朕於廷臣中,明知其品德不肖,卻未曾罷免、訓斥,懲罰,對其人姑息縱容,如原新樂侯,朕明其偏私躁忌,乃容其久任政地,釀下蕭關糧草案如斯禍事,此為朕不德,乃一罪也。
朕性散漫,常圖安逸,多仰太後輔佐朕躬,以致與廷臣聽政稀疏,君臣情誼阻塞,以致臣士緘然,不肯進言,朕視聽閉塞,不知百姓罔苦,是朕之罪一也。
宗室諸王子弟等,皆係太祖、成祖子孫。朕優容姑息,鮮以管束,令其反生詭厭,致營私作弊,更逾往時,貪禍朝綱,是朕之罪一也。
……
朕既知過,每自尅責生悔,乃徒尚虛文,未能改過,以致過端日積,愆戾逾多,朝中弊端堆積,冰凍三尺,是朕之罪一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