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棄她!”
“我燕度,不棄!”
虞三七的屍體被燕度帶走了。
她的魂兒也被跟著牽走了,她飄在青年將軍的身邊,看到他策馬疾行回府,看到他小心翼翼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臥房內。
他叫來軍醫為她救治。
她看到他眼底的血絲與壓抑的怒意。
“救她!”
“我要她活!”
軍醫徒勞無功的診脈,“少將軍,虞三姑娘氣息已絕,還是、還是早些讓她……”
“皇伯父賜的續命金丹呢?”
“少將軍,不可,那續命金丹隻有兩枚,是救命……”
“喂給她!”
軍醫和親衛們都麵露心痛,那金丹是救命的藥啊!虞三姑娘都已經斷氣了,如何能救回來,那藥給她都喂不進去,這不是浪費嗎?
可燕度充耳不聞。
他凝望著少女冰冷的屍體,低喃著什麼。
旁人聽不見。
可虞三七聽見了,燕度他說:
“對不起……”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一字一句,是刻骨的心疼和自責。
虞三七陰冷的魂魄像是被投入了熊熊燃燒的烈火中,她困惑,她茫然。
為什麼燕度要說對不起?
明明他們沒什麼交集情分……
虞三七怔怔看著他,燕度尚未及冠,虛歲十九歲的少年人,介於青年與男人之間,身上卻已是戰場沙血打磨出的肅殺穩重。
他性子一貫是冷的,京中愛慕他的女娘無數,他都不假辭色。
這樣冷玉般的人,此刻望著她那冰冷甚至算得上可怕的屍體時,眼裡滿是遮掩不住的心疼和自責。
心疼?
家人不曾憐惜過她,可燕度這樣一個外人,卻一直記掛著她。
在她最聲名狼藉,遭萬人唾罵背棄時,竟隻有他挺身而出,堅定不移的站在她身邊。
明明她都死了,誰還會為一個死人去與萬人爭?去冒著惹怒陛下這種事,都堅定選擇她?
明明連她的家人都不要她了啊……
她魂魄立在屍體旁,隨著燕度字字落下,一種無形的拉扯感出現,拉著她朝自己的屍體而去。她就要回到自己身體時,一隻隻鬼手從地下冒出來,抓住她的腳。
數不清的鬼物再度出現,如黑霧般盤踞在她身邊。
——來與我們作伴啊……
——我們才是你的同類,嘻嘻。
——吃掉你,吃掉你我們可以變得更強大,與我們融為一體吧……
它們想要吞噬她。
虞三七雙眼驟然變得漆黑無比,那些咬在她魂體上的鬼物齊齊僵住,下一刻爆發出淒厲的哀嚎,是驚恐,是對更恐怖之物天然的畏懼。
“誰也不能再傷我……”
“鬼也不行!”
她像是一汪黑色的泥沼,是比鬼物更濃烈可怕的惡意,所以敢於吞噬她的,都將被她所吞噬。
鬼物化為霧氣,全部融入了她的影子裡,成了她力量的一部分。
她生來便能吞噬鬼的,在鄉下時,她不覺得自己奇怪,直到被接回虞家,她才發現,啊,原來自己竟是個怪胎。
她羞於自己是個‘異類’。
惡鬼披上羊皮,將自己馴化成羔羊,以為這樣就能融入羊群,獲得認可。
可是啊,她本非人類,生來異端。
她為什麼要為了那點可笑、淺薄的親情,那點虛偽的溫暖,委屈自己、馴化自己、討好旁人?
虞三七最後看了眼燕度,毅然決然撞回自己的肉身中。
就在這時。
“將軍!宮中有消息了!”
親衛快步進來,氣喘籲籲,他看了眼床上虞三七的屍體,眼裡露出一抹痛惜和不忿。
“太後娘娘已醒來,娘娘親口說是虞三姑娘救了她。”
“陛下還不知虞三姑娘已死,還下旨恩賞了虞家,傳旨的公公已快到虞府了。”
燕度驟然回頭,他臉上陰沉的可怕。
“備馬!我要進宮麵聖!”
無人發現,少女的手指輕輕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