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米安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右肩。
在此之前,他預料過很多情況,但都沒預料到對應“膿腫斷手”的契約印記會在自己觸碰“大地的恩賜”時出現異常反應,帶來刺痛和冰涼。
“這是因為完整的‘膿腫斷手’身上有‘偉大母親’的汙染,或者斷手老兄本身就和‘豐收女神’歐彌貝拉存在一定的關係?成為‘0—01’傀儡的祂遇到我後,喊的就是歐彌貝拉……”盧米安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有了大致的猜測。
“膿腫斷手”的原身作為一名天使,竟然沒有高位者記得,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結合之前看歐彌貝拉相關記載時的一些想法,盧米安懷疑斷手老兄會不會也是一個被敵人竊取走身份和命運的天使,並且還慘遭分屍,各處封印,防止祂複活。
不過,這樣的懷疑無法解釋一個問題——從“膿腫斷手”全部身體聚合在一起後往女性方向衍變,展現出“月亮”途徑序列1“美神”相關特點的情況看,祂要麼被“偉大母親”深度汙染過,要麼獲得過相應的恩賜,誰敢背負這樣的命運?
“也許斷手老兄既滿足不具備必要智慧和得到過‘偉大母親’高位格恩賜兩個條件,會對神子之事自然做出反應,又和歐彌貝拉存在千絲萬縷的關係……祂應該是‘月亮’途徑的天使,和‘豐收女神’歐彌貝拉正好是相鄰途徑……
“也不知道第二紀元存活下來的高位者還有多少……但祂們未必知曉這方麵的事情,就像血族的‘圓月公爵’那樣……”盧米安按捺住內心的疑惑,重新望向了以枯萎樹乾形式存在的“大地恩賜”。
經過第一次接觸,他已確認自己不會因此而當場死亡,於是嘗試著又將右掌按到了凸起和凹陷並存的灰褐色樹乾上。
花朵的芬芳和血液的腥味刺入了他的鼻端,他眼前又浮現出了那籠罩著陰暗霧氣的朦朧天空,浮現出了能支撐天地的巨大光影和由模糊線條勾勒出的奇異身影。
這一次,盧米安感受到了痛苦,感受到了驚駭,也感受到了想讓所有事物都回歸大地的瘋狂。
他陷入了熟悉的黑暗,那沒有半點光亮,安靜到死寂。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之中,他的耳畔逐漸響起淒厲的哭聲,那在呼喊她的孩子歐彌貝拉。
這讓盧米安一點點醒轉,接著便感受到了右肩的刺痛和冰涼。
他強忍著這種感覺,沒被推出幻境。
黑暗很快破碎,盧米安看見了晨曦的光芒,看見了一張張決絕的臉孔,感受到了內心的憤怒、痛恨與仇視。
這時,他聽到了一個聲音,溫柔卻痛苦的女聲:
“吉達斯……”
盧米安“醒”了過來,映入他眼眸的是枯萎樹乾上那張由凸起和凹陷勾勒出的扭曲臉孔,是那兩朵充當臉孔眼睛的緋紅巨花。
他的手掌依舊按在樹乾上。
“剛才看見的、聽見的是歐彌貝拉最後的執念,是祂印象最深的幾幕場景?結合相應的情緒,彌漫陰暗霧氣的世界對應祂第一次死亡?巨大的光影和模糊的身影之一是竊取走祂身份和命運的高位者?
“那死寂的黑暗和淒厲的哭聲代表什麼?我在冥界深處聽過類似的哭喊聲,當時是共享了鳥蛋內生物的感官……鳥蛋代表孕育……那死寂的黑暗對應歐彌貝拉誕生前的狀態,或者,重獲新生前的狀態?那哭喊著尋找孩子的聲音將歐彌貝拉從死亡深處拉了回來,讓祂獲得了新生?
“這種新生會把身份和命運也重置,讓竊取失效?
“第三幕場景的主角是晨曦和人類的臉孔,情緒是憤怒和仇恨,這對應歐彌貝拉被白銀城殺死的事情?
“嗯,這些確實都稱得上執念,對歐彌貝拉的命運有著關鍵性的影響……
“最後那個‘吉達斯’喊的是誰?”
思緒電轉間,盧米安側過腦袋,望向旁邊高大而沉穩的“太陽”先生:
“您聽過吉達斯這個名字嗎?”
“用你就可以,在教會裡,沒有誰比誰更高貴。”“太陽”戴裡克.伯格先是糾正了一句,接著搖頭說道,“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豐收女神’歐彌貝拉最後一次到白銀城時,白銀城的高層裡沒有叫吉達斯的?”盧米安追問道。
“太陽”先生用很確定的口吻回答道:
“沒有。”
吉達斯不是殺死歐彌貝拉的那個人……會是誰呢?想到這裡,盧米安忽然靈光一閃。
這會不會是斷手老兄的名字?
既然斷手老兄能衝著我喊歐彌貝拉,在我接觸到“大地的恩賜”時讓契約發生異變,那“大地恩賜”裡的歐彌貝拉殘念理論上也可以發現我身上的“膿腫斷手”契約印記,喊出祂的名字!
盧米安收回右手,等待了幾十秒,第三次將手掌按到了枯萎樹乾上。
之前那些幻覺和幻聽重新呈現,但沒有更多的內容。
盧米安暗自歎了口氣,略微蹲下,調整好鬥篷,將另外一隻手也按到了“大地恩賜”表麵,抓住了最堅實也最明顯的那塊凸起。
緊接著,他咬緊了牙齒,脖子血管凸出,額角青色跳動。
這看得“太陽”先生眼皮跳了一下,似乎沒想到一個表情冷淡的美麗女士會展現出這樣的一麵。
很快,棕褐色的泥土開始鬆動,盧米安硬生生將那截枯萎的、巨大的樹乾拔了起來。
整個新白銀城莫名晃動,輕輕晃動。
盧米安半舉著有七八米高的枯萎樹乾,嘗試著揮動了一下。
“勉強能用來砸人,但會讓敏捷降到最低,速度也會顯著下滑……”盧米安對自己將來是否能借助“大地的恩賜”來戰鬥做出了評判,然後將巨大的枯萎樹乾又插回了那堆棕褐色的泥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