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羅珊的問題,簡娜一下愣住:
怎麼突然問這麼一個問題?
她怎麼會突然覺得這是夢境?
她怎麼知道的?誰告訴她的?
簡娜回過神後,斟酌著反問道:
“什麼夢境?”
羅珊看著她,看了好幾秒:
“‘記者’有個能力可以觀察到真實,觀察到一定區域內的不同場景,隻是無法維持太久,我最近經常用它來確定家裡有沒有人躲藏,有沒有陷阱。
“晚上回來後,我用了一次,看見你和羅芙在交流,聽見羅芙問被踢出夢境的事情。”
還能這樣……原來是這樣的觀察真實……簡娜第一反應是“彆急,我現場給你編個理由”,可看見羅珊蘊藏著濃濃悲傷、迷茫和痛苦的眼睛後,又閉上了嘴巴,保持了沉默。
羅珊緩了一下道:
“所以,羅芙上次變得像另外一個人,是因為來自夢境外麵的意識被踢出去了?
“所以……這真是一個夢境?”
簡娜默然了好幾秒,語氣也變得低沉:
“這是周明瑞的夢境。”
羅珊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的表情逐漸空洞。
簡娜繼續說道:
“有人想讓周明瑞繼續沉睡,直到末日來臨,有人想喚醒周明瑞,讓他帶領大家去對抗末日。”
說出這番話語的同時,簡娜一邊心疼羅珊,一邊讓精神高度集中,等待著可能到來的夢境排斥。
她已近乎說出了事情的本質。
在盧米安已被踢出夢境,芙蘭卡身患疾病,警察部門高度重視查拉圖斯特拉被槍殺這起惡性案件的情況下,簡娜還沒有做好進一步實驗的準備。
而就算要做實驗,目標對象也會是彭登或者周明瑞,不太可能現在就透露真實情況給羅珊聽,那得循序漸進,慢慢鋪墊。
沒人會接受自己是假的,自己的存在毫無意義,這會給羅珊帶來無法預估的刺激,簡娜難以想象這將讓羅珊產生怎樣的變化。
和這比起來,她被踢出夢境完全不算是特彆嚴重的問題,反正她還能再次進入。
當然,能不被踢出去是最好的,否則靠病弱的芙蘭卡未必能控製住盧米安娜,不讓後者偷偷去目曙醫院。
羅珊嘴唇翕動了起來,顫顫巍巍好一陣才道:
“所以,我隻是彆人夢境裡一個虛幻形象?”
不等簡娜回應,羅珊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龐,猛地搖起腦袋: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這不是夢,我也不是假的!”
這一刻,簡娜想教唆對方轉移注意力,教唆對方尋找新的意義,可話到嘴邊,卻怎麼都無法變成句子。
羅珊低喊了一陣,終於恢複了安靜。
她重新望向簡娜道:
“我每次,每次觀察真實,都會看到灰白色的霧氣,每個場景都有,這,這些是什麼?”
簡娜猶豫了片刻道:
“可能是,可能是夢境的邊界。”
羅珊又一次沉默,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死死盯著簡娜的眼睛。
她慢慢低下了腦袋,一邊轉過身體,一邊喃喃自語:
“不是,不是這樣的……我不信……
“我不信……”
她徹底背對了簡娜,孤獨地麵對起半透明的屏障和藏在屏障外那片深黑裡的怪物們。
…………
特裡爾,塞倫佐河旁,一家有露天座位的咖啡館內。
盧米安戴著墨鏡,披著長發,沐浴著明媚的陽光,端著一杯因蒂斯咖啡,思緒放空地眺望著寬闊的河麵、對岸的古典建築、噴薄著蒸汽的鋼鐵船隻、繁華熱鬨的河心島和時不時經過的飛空艇,享受著難得的悠閒。
他暫時沒什麼事情需要去做。
他原本想趁回歸現實世界去一趟班西島,尋找能讓屍油蠟燭發揮最大作用的特殊場景,但考慮再三,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班西港有不確定的風險,要是導致他困在那裡,進入不了“愚者”先生的真實之夢,或是直接死亡,會顯著影響到喚醒計劃後續的推進。
這兩件事情哪件更加重要,盧米安還是分得清楚的。
他也考慮過要不要到新白銀城去,進入地底,借取“大地的恩賜”這件“0”級封印物,將它帶入夢境都市,提升小隊的力量,反正於他而言,在哪裡入睡都可以借助幸運金幣回歸“愚者”先生的夢,並且新白銀城同樣是安全之地。
最終,盧米安謹慎為重,沒做這個冒險的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