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衛科不在廠部大樓裡辦公,而是在勞動服務公司後麵的小院子裡。一棟兩層的青磚小樓,門口掛著保衛科和公安科兩塊牌子。
保衛科有六個乾部,其中一個科長,四個副科長,隻有大姐夫黃海山這麼一個普通乾警。
幾位副科長分工明確,一個負責政治保衛,也就是負責招工時的人員政審和廠裡的保密工作;一個負責治安;一個負責戶籍和內勤;一個負責消防。
負責治安的副科長賀正東是去年從地方公安局調來的,據說是一個大領導家的親戚,他也兼985廠經濟民警隊的隊長。
在保衛科的幾個乾部中,他辦案經驗最豐富。一來就破了好幾起盜竊案,抓了三個害群之馬,還處理過好幾個車間乾部見著就頭疼的刺兒頭,在保衛科的威信直追曾科長。
不過在記憶中他由於離家太遠,跟妻子長期兩地分居,過不了多久就會耐不住寂寞跟勞動服務公司一個離婚的女職工好上。人家非要跟他結婚,她妻子不曉得怎麼知道的,跑廠裡來鬨。
這是影響惡劣的作風問題,廠領導自然不會讓他再做副科長,他自個兒也沒臉繼續乾,後來想辦法調走了……
現在的經濟民警隊,其實就是以前的護廠隊。十幾個經濟民警,都是從各單位抽調的年輕小夥子。他們在保衛科最多乾到三十五歲就要調崗,回車間繼續做工人。
大姐夫從部隊複員回來就在保衛科乾,以前韓愛民沒少來保衛科找姐夫,對許多人不敢來的保衛科很熟悉,跟曾科長等領導打了個招呼,就跟發小徐斌以及“畏罪潛逃”近五年的王炎一起來到百貨商店門口,買了幾瓶飲料,坐在橋邊的石頭上敘舊。
“剛開始擔心基江的公安去抓,我二姐夫就把我送到一個收購廢品的遠房親戚那兒,在廢品收購站整整躲了兩年。”
“後來呢?”
“愛民,徐斌,在廢品收購站的那兩年我還真沒白乾。收廢品雖然累點臟點,但能賺到錢!”
王炎放下汽水瓶,掏出香煙眉飛色舞地說:“在那兒乾了兩年,搞清楚了門道,見基江的公安也沒去抓,我就跟我二姐借了點錢。再加上我爸之前偷偷寄給我二姐,讓我二姐捎給我的錢,自立門戶開了個廢品收購站,一直乾到我爸給我發電報說沒事了可以回來。”
他二姐是跟爺爺奶奶長大的,很小就回東北上學,戶口也在東北老家,後來在東北結婚生子。不像韓家,幾姐弟都是在廠裡長大的,戶口也都在廠裡。
要是沒他二姐和二姐夫照應,他“畏罪潛逃”的這些年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韓愛民對他這些年的經曆很好奇,追問道:“開廢品收購站賺到錢了嗎?”
王炎嘿嘿笑道:“賺到了,賺不到錢誰乾?”
徐斌好奇地問:“賺了多少?”
“五六萬。”
“多少?”
“五六萬。”
徐斌大吃一驚,緊盯著他將信將疑:“這麼說你現在是萬元戶?”
“萬元戶有什麼稀奇的?”王炎反問了一句,像看土包子似的看著徐斌:“你天天窩在山溝裡,不知道外麵的世界變化多大,也不知道外麵的錢有多好賺。現在的萬元戶算不上有錢人,真正有錢的都去南海島搞房地產了。”
改革開放以來,外麵的經濟發展很快。不像眼前這個深山溝,幾個大企業雖然也有變化,但卻是變得越來越慘。
韓愛民很清楚王炎不是在吹牛,笑問道:“既然在老家賺錢容易,乾嘛跑回來?”
“我雖然是東北人,可我是在廠裡長大的,前幾年又躲躲藏藏不敢交朋友,在老家沒意思。”王炎笑了笑,想想又說道:“再說收廢品在哪兒不能收?我可以回來接著乾。”
徐斌不假思索地說:“我們廠沒多少廢品,就算有也不會賣給你,廠裡的廢品有專人收。”
“先看看,反正我現在手裡有點錢,看看有沒有彆的發財路子。”
韓愛民冷不丁來了句:“要不跟我乾吧。”
王炎以為聽錯了,哈哈笑道:“跟你乾?愛民,你打算讓我跟你一起去教書?”
徐斌也被逗樂了,指著他調侃:“就你這樣還做老師?彆說廠領導不會讓你乾,就算真讓你去做老師,人家也不敢把孩子送給你教!”
“我是被冤枉的!再說我雖然隻上過技校,教不了初中,但可以去教小學吧。”
“你真想做老師?”
“我就是這麼一說,做老師有什麼出息,做老師的那點工資都不夠我抽煙的。”
“彆在我麵前抽煙。”韓愛民搶過他的煙,笑看著他道:“兄弟,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我也沒想過讓你去做老師,而是想讓你跟我一起辦教育。”
“辦什麼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