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山轉身看向通往南岸的青雲橋,好奇地問:“愛民,你說這次能考上幾個?”
“如果不出意外,應該都能考上,但不一定都能上大學。”
“能上中專也挺好。”
“是啊,隻要能考上。”
補習班這次考那麼好,本來計劃下半年招五百個學生,可現在還要擴大招生規模,大家夥兒都很高興,畢竟馬上就能看到收益。
黃海山沒在補習學校入股,再加上工作性質比較特殊,無論對待什麼事都比較冷靜,輾轉反側了一夜沒睡好,覺得小舅子這次搞太大,很危險。
昨晚有那麼多外人,有些話他好說。
現在這兒沒外人,他沒什麼好顧慮的,但還是輕描淡寫地來了句:“愛民,莫老師又回東海了。”
大姐夫所說的莫老師並非莫主任,而是子弟中學英語老師莫文珊。子弟校的教職工大多在補習學校入了股,唯獨莫文珊沒有。
她不是不想入股,而是沒錢入股。
她的日子過得很講究,喜歡噴香水,會化妝,有時候還塗口紅。平時的穿著很時髦,據說她的衣服兩個大衣櫃都裝不下!
每年寒暑假,她都要回東海,往返路費就是一筆很大的開銷,那點工資根本不夠她這麼花,自然存不下錢。正因為她“不會過日子”,跟前些年分到廠裡的一個大學生結婚沒兩年就離婚了,現在一個人過。
韓愛民對曾教過自己英語的莫老師回東海並不意外,不解地問:“姐夫,你怎麼想起說莫老師的?”
“她坐薑小軍的順風車去的趕水,火車上的治安不好,薑小軍不太放心,把她捎到火車站,把她送上了車。在拜托同車旅客關照莫老師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
“遇到了誰?”
“452廠的一個乾部。”
452廠是永平機械廠的代號,在萬縣那邊,專門生產船舶儀表和配件。
韓愛民沒去過,但不止一次聽說過,不禁笑道:“小軍路子夠野的,居然認識452廠的人。”
“他以前不認識人家,是送莫老師走那天認識的。好多火車開到趕水就要換司機甚至換車頭,那趟車在趕水停的時間比較長,他在車上跟人家聊了近半個小時。”
“聊什麼?”
“其實是聽人家閒聊。”
黃海山緊盯著小舅子,意味深長地說:“452廠是徽安省的無湖造船廠援建的,跟莫老師坐同一趟車的那個452乾部就是無湖人。人家說社會上有個不成文的說法,雇工超過20個人以上就犯法。還說他們老家有個人炒瓜子、賣瓜子的,雇了一百多個人,賺了一百多萬!上級要動他,公安機關正在查他。”
原來“傻子瓜子”這麼有名……
韓愛民意識到大姐夫是在擔心自己,現在做生意確實有風險,辦補習學校風險更大!
你賺錢,人家眼紅。
你的學生考得好,人家不但會眼紅,甚至會記恨你,因為你把人家搞得很尷尬,比如基中的校長和老師。
難怪遠在首都的那位搞培訓的同行要給某大學上交百分之二十五的利潤呢,原來交的不隻是掛靠費也是保護費!
韓愛民沉默了片刻,凝重地說:“我們現在是有點樹大招風。”
黃海山提醒歸提醒,但不想給小舅子太大壓力,笑道:“隻要廠裡支持你,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在鄧爺爺二次南巡之前,無論做什麼都有風險,不然東海的那位股神也不至於賺錢賺到害怕,主動跑稅務局問要不要交稅,甚至花錢雇公安保護他倒騰國庫券。
韓愛民不敢拿自己的安危當兒戲,低聲問:“姐夫,你說我們隻給廠裡交百分之二點五的掛靠費是不是有點少?”
“我沒做過買賣,這些我不懂。”黃海山站起身,意味深長地說:“我隻知道政策說變就變,你現在廠是功臣,但如果政策變了,或者領導換了,很難說人家會不會還把你當功臣。”
韓愛民點點頭:“我知道,我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