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入三月,一場北風,讓原本見暖的天氣來了一場倒春寒。
雨接連下了幾日,好容易有了個晴天,微風裡,仍透著涼。
樂歌伴著笛聲飄來,隱約可聞。
那是不遠處的太樂署裡,正在為皇帝的冊妃典儀排演。
春風裡,絲竹悠揚,帶著花香,傳到玉清觀的亭子裡來。
“……這位崔賢妃,入宮也才不過半年。先是封了個采女,侍寢之後,一下就封了寶林,沒幾日又封了美人。後來一路晉位,做到了賢妃。前頭的董淑妃,是誕下了皇子才進位,崔賢妃卻隻是得了孕,就馬上受封。如此盛寵,可真是聖上繼位以來絕無僅有。”
蘭馨殿的蘇美人今日打扮得很是素雅,發髻墮墮,簪著絹紗堆的宮花,又平添幾分可人的俏麗。她帶著幾位新進的寶林和采女到玉清觀裡烹茶閒坐,笑聲琳琅,讓安靜的園子裡顯得熱鬨起來。
“崔賢妃未出閣前,也是京中的官家閨秀,不知玄真見過她麼?”蘇美人問道。
我手裡拿著繡繃,正照著繡樣,給鳳凰的羽毛添上金線。
太後寢殿軟榻的迎手,每年都要換一次。她最喜歡我繡的鳳凰,所以每年也都由我來繡。
下個月初,就是太後四十歲的大壽,這繡品,便是我的壽禮。
倒不是我喜歡做這個,而是太後身上的用物,從手帕到鞋底,都由急於展現孝敬之心的嬪妃們包辦了。我這等外人,不好喧賓奪主,也隻有
在迎手這等不重要的物件上顯一顯身手。
“記不得了。”我說。
“崔賢妃確是生得嬌豔,莫說聖上,妾等也是喜歡得很。”一旁的張寶林道,“聽說上個月,聖上到驪山的湯泉宮曲,點了崔賢妃侍駕。她戴了一頂金蓮冠,見到的人都說,頗有玄真之風……”
一根金線繡歪了。嘖。
大約是察覺到我的眉頭皺了一下,蘇美人輕咳一聲,張寶林忙噤聲。
“宮裡人多了,難免有那喜歡胡說八道亂嚼舌根的。”蘇美人話語輕柔,道,“誰不知道太後疼愛玄真,有人愛投機取巧,也自不稀奇。”
說罷,她將一杯烹好的茶端到我的麵前:“天底下蓮冠戴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可正如太後所言,唯有那心懷道法之人,才能真配得上。不然,就算是再像,也不過是東施效顰罷了。”
張寶林忙訕訕附和道:“蘇姊姊所言甚是。”
話音落下,無人接上。
不遠處,幾個采女正在一樹海棠下采摘綻放的花朵,插在發髻和鬢間。嬉鬨的笑聲,如鶯啼般婉轉,更顯得亭子裡安靜。
我仔細地盯著繡繃,好一會,才終於將它拆下來。
抬眼看了看蘇美人,我微微一笑。
“好些日子不曾見美人了。”我說,“聽說,美人近來頗得中宮賞識,日日在昭陽宮中用事?”
蘇美人的臉上浮起一絲尷尬,旋即閃過不見。
她神色謙恭:“妾小小宮嬪,哪裡堪得中宮大用。隻
不過是中宮出了正月就到隆福寺禮佛去了,無暇處置宮中事務,見妾粗通文墨算數,便將妾召到昭陽宮裡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