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定住。
少頃,我說:“哦?是誰?”
“是誰孤不知曉。”景瓏道,“隻知那時候,齊王每日都高興得很,孤竟時常能見到他笑。”
我說:“他笑了,便是喜歡上了人?”
“不止這個。”景瓏道,“有一回,孤到王府裡找他,府裡的人說他去了宗正寺。孤那時隻想與他打馬毬,便又去了宗正寺找他,就在宗正寺少卿的門外,正好聽到他在向少卿詢問親王婚娶之事。”
心頭似乎被什麼揪了一下。
“是麼。”我說,“他親口問的?”
“正是。孤到了那裡之時,恰好聽他問,若他自己有了合意之人,如何婚娶。少卿說,須得先得了聖上恩準,而後三媒六聘,如慣常之製。孤那時唯恐被人見到聽壁腳,不敢逗留太久,隻聽了這麼一點就走開了。”
我沉默片刻,道:“這是何時的事,殿下還記得麼?”
景瓏想了想:“就在他離開的那一年,孤記得,天還冷,當是正月之時。”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梅樹下的身影。
可與那身影同樣深刻的,還有他親口所說的話語。
——我勢單力薄,若能與上官家聯姻,那麼於我而言,便可得到莫大的靠山。
心頭隱隱發疼,就像一塊舊疤被生生揭開。
“殿下記得真清楚。”我極力忽略掉那痛苦,勉強保持平靜。
“孤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後來他出了變故。”景瓏道,“當年他老師杜行楷的事
,你或許聽說過。他到先帝麵前為杜行楷說話,先帝很是惱怒,將他斥責了一頓。孤得知消息之後,很是著急,趕到齊王府去找他。可他一直閉門不見,後來有一日,我終於見到他了。你知道,他那時是什麼模樣?”
“什麼模樣?”
“孤第一次見他飲酒,也第一次見到他醉酒的模樣。”景瓏道,“他躺在榻上,失魂落魄,如同行屍走肉。”
“是為了杜先生?”我說。
“不是。”景瓏道,“孤走到他跟前,他將孤錯認成了杜行楷,一把扯住孤的衣角,說什麼她再也不會原諒我,你滿意了麼雲雲。他那時眼睛泛紅,目中全是殺氣,孤嚇得一動不敢動。還是他身邊的侍從跑進來,將他的手掰開,孤這才得以脫身。”
我看著他,直到他問:“怎不走了?”
回神,這才發現,我的手用力絞著韁繩,實在拽得太緊,馬停住了步子。
我忙將韁繩鬆開,手心和手背上,赫然留下了紅印。
心砰砰跳著,莫名的煩躁。
——杜先生什麼也沒有說,昨夜,他在獄中咬舌自儘了。
——奉聖上之命秘密審理杜先生的,最後將他逼死的,正是你父親。
“殿下……”我的喉嚨似卡著什麼,有些啞,清了清嗓子,問道,“殿下怎知他將殿下錯認成了杜先生?”
“他抓住孤的衣角之時,連喚了幾次,都是杜先生的名字。”
我說:“他說的那個再也不會原諒他
的人,是誰?”
“孤不知曉,他那時酒醉太過,許多話聽不清。”景瓏說著,好奇地看著我,“你莫非知道些什麼?”
“不知道。”我說。
縱然心裡一直在極力告誡自己,不可去想那有的沒的,可按下葫蘆浮起瓢,當年的許多事,仍在心頭接連不斷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