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掩的窗外,午後的陽光有些斜,穿過樹葉,落在他的枕邊。
我伸手,將窗關上一些。
他的額頭和臉頰皮膚光潔,最引人注目的棱角,是脖子上凸起的喉結。
此刻的他,睡得沉沉,如同嬰兒般人畜無害。
但凡身邊有誰想要他的性命,馬上就能辦到。
我呆呆地注視了好一會,覺得老天當真會作弄人。
先前,我做夢都盼著他能落到這等田地。可真到了這一日,我卻已經上了他的賊船,隻能救他。
恍惚之間,我又見到了我的乳母。
她坐在馬車裡,身邊放著大大小小的包袱,正在離去。
我很是不舍,追著馬車喊起來。
我哭著說,她走了,我夜裡做噩夢的時候,該找誰?
她看著我,露出苦笑。
癡兒。她說,噩夢罷了,你日後有了枕邊人,還怕噩夢麼?
可並沒有這樣的人。她離開之後,我隻能
在噩夢中獨自驚醒,獨自蜷縮著,捱過長夜
。
我想把這些話都告訴她,可她的馬車卻遠去了,我怎麼也追不上。
突然,我感覺到身上被什麼扯著,心一蹦,驚醒過來。
那孩童大約已經跟著母親回家了,病舍裡隻有我們二人,靜悄悄的。
麵前,太上皇坐了起來,正掙紮著用另一隻完好的胳膊,朝我伸著手。
四目相對,他愣住,我也愣住。
我這才發現,他身上的薄被,已經蓋到了我的背上。
竟不知道什麼時候,趴在他榻旁睡了過去。
我忙問:“你如何了?”
“我無事了。”他說,嗓音沙啞。
無事個屁。
我站起身,將薄被蓋在他的身上。而後,從旁邊的壺裡給他倒了一杯水。
“餓麼?”我問,“我去給你弄些吃的。”
說罷,我轉身便要離開。
他卻扯住了我的袖子。
“你方才在夢裡哭了。”他說。
我說:“沒有。”
他指了指我的臉:“有。”
我抬手摸去,這才發現,眼角和臉頰上濕濕的。
我連忙抬手,一邊用袖子把臉擦乾淨一邊對他說:“你且躺著,好好待在此處,莫亂動。”
說罷,我朝病舍外走去。
這醫館有庖廚,鍋裡有一些粥,除此之外,沒有彆的。
我舀出兩碗,端回病舍,隻見他並沒有好好躺著,仍坐在那裡,似乎在找著什麼。
見我回來,他問道:“我的寶劍何在?”
“被郎中收走了。”
“收走了?”他皺眉。
我端來一
張小案,放在榻上,然後,將兩碗粥放在上麵。
“這是醫館,”我說,“郎中最見不得這等凶物,若不交給他保管,你就進不來了。”
他還要再說話,我繼續道:“還有你那匹馬,看著應該是西域的良駒?我用它向農人換了牛車,現在那牛車也歸醫館了,抵你的藥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