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不曾記錯,杜婈的年紀與我差不多。
太傅林知賢是杜行楷的表親,杜婈是他的表侄女,他會撮合這兩個人,我倒是一點也不奇怪。
“娘子,”呂均撓了撓頭,訕訕道,“在下也聽過外頭傳的風言風語,那都是不能作數的!在下說的可都是千真萬確,娘子切莫因為流言著惱。”
是千真萬確。
林知賢和杜家想要後位是千真萬確,他對杜婈不一般也是千真萬確。
我看著他,唇角彎了彎。
“看你說的什麼話,我是那等亂發脾氣的人麼?”我說,“你也說了,便是林太傅有意讓那杜娘子來做太上皇後,上皇也推拒了。既然如此,我著惱什麼?”
呂均麵露喜色,忙道:“是是,在下就知道娘子是大度之人。”
我仍微笑,歎口氣,道:“其實在我看來,上皇也著實不必推拒此事。杜娘子是杜先生的女兒,又得上皇愛護,豈非天作之合?就算上皇無意將她立為皇後,收入後宮封妃,我看也是極好的。”
呂均愣了一下,看著我。
“娘子,”他的神色又變得謹慎起來,“這話從何說起?”
“我自幼受教明理,通曉婦德之道。為婦者,賢字第一;為賢者,寬宏第一。這等道理,便是出家了三年,我也不會忘。身為太上皇後,更該以大局為重,為上皇充裕後宮,廣得子嗣,鞏固江山,方為正道。”
“是是。”呂均繼續道,少頃,乾笑一聲,
“娘子,羹要溢出來了……”
我看一眼案上,這才發現自己隻顧著說話,手上一直沒停。
放下勺子,我說:“日後類似之事,你都不必在我麵前諱言。我若不知情,到了人前便難免要說錯做錯,引人誤會,豈非大是不美?再者,上皇日理萬機,不該為這等小事操勞,我身為後宮之主,有那為上皇擢選之責。有那可堪入侍的閨秀,便要先探明家世品貌才好舉薦,否則,豈非失職?”
呂均忙道:“娘子之意,在下明白,在下必不忘娘子囑咐!”
“不過這話,我隻對你說。”我隨即又道,“上皇那邊……”
呂均是個機靈的,隨即答道:“上皇那邊,在下定然一個字也不透露。”
我的笑意愈加和藹,溫聲道:“隻顧著說話,快把這羹吃了,涼了可要腥膻。”
夜裡,外頭下起了雨。
我躺在榻上,聽著外頭的雨聲和著蛙聲,睡意寡淡。
方才跟呂均說的那番道理,我拈手就來。原因無他,作為一個被父親寄予了封後厚望的閨秀,這是我從小到大被教誨了無數遍的。
從前,我覺得這是陳詞濫調,嗤之以鼻。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將這陳詞濫調洋洋灑灑地說出來,就像從前彆人教導我那樣。
捫心自問,這道理對不對。
經曆了這麼多事,我覺得對極了。
對於當下的我而言,它是真心話,也應該成為真心話。
因為我和太上皇已經約定過,這婚事
是各取所需。身為太上皇後,這就是我應該做的。
甚至為了三年後更好脫身,我應該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包括誰來當那繼任最符合上官家的利益,保證上官家在朝中的地位不會因為皇後換了人而受損害。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平複心緒,閉上眼睛。
沒錯,上官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