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餐飯,最為引人矚目的,無疑就是杜婈。
我坐在席上,縱然不往上首看,耳邊也總傳來她的聲音。
“……上皇瘦了,這些日子,上皇定然又不曾好好用膳。”
“這些日子,我天天都去看琥珀落雪,它越老脾氣越不好了,馬廄的人說,它是因為總見不到上皇。”
“我近來找到了幾卷戰國策,是前朝大儒宋遠之親自批注的孤本,到了洛陽之後,我拿給上皇看?”
“噫,上皇的脖頸上怎有個紅點,是蚊子咬的麼?”
“上皇……”
“上皇……”
我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幾個白眼。
正埋頭用膳,突然,我聽到了我的名字。
“……這個,呈到上官娘子案上去。”
抬頭,隻見一名仆人正從太上皇案上端起一隻盤子,朝我走來。
我愣了一下。
包括杜婈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
待得盤子放下,隻見裡麵盛的是洛陽名菜燴鯉魚,也是我從前極喜歡的一道菜。
“上皇從前不是喜歡燴鯉魚麼?”杜婈忙道,“這是我讓庖廚特地為上皇做的。”
“朕這幾日服藥,沒什麼胃口。”他說,“這道菜,上官娘子也愛吃,莫浪費才是。”
原來是這樣。
我心中冷笑一聲。
不要了才給我。
身上那曾被乳母說足有幾十斤的反骨突然支了起來,我望著他們,露出端莊的微笑。
“謝上皇賜膳。”我柔聲道,“隻是妾一路顛簸,亦身體不適,著實無福消受。這
既是杜娘子為上皇準備的,妾亦不敢掠美,不若賜給杜娘子,更為合宜。”
太上皇看著我,目中喜怒不辨。
少頃,他對那仆人道:“既如此,且撤回來便是。”
仆人忙應下,又將盤子端走。
我收回目光,不理他,繼續低頭用膳。
上首,繼續傳來杜婈擔憂的聲音:“上皇怎連燴鯉魚也沒有胃口了,那藥十分難吃麼……”
——
太上皇駕臨,這驛館之中最好的屋子,自是讓太上皇居住。離他最近的一處,是林知賢的,然後是兄長的。作為女眷,我和杜婈都安排在了後麵的院子裡,不過並不挨著,一個在西,一個在東,
用過膳之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收拾一番之後,我讓仆婦退下,自己在榻上坐下來歇息。
沒多久,外頭有人敲門,我將門打開,意外地發現是兄長。
“我來看看你。”他往屋子裡看了看,“說一會話,如何?”
我讓他進來。
兄長在榻上坐下,而後,抬眼看我。
“那位杜娘子,住處離子燁的隻隔著兩重院牆。”他說。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愣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那又如何。她可是太上皇視若親妹的人,比我住得近,天經地義。”
話才出口,我的額頭被兄長點了一下。
“你總這般要強,口是心非。”他說,“明明心中惱得很,還總是要裝作滿不在乎。”
“誰惱了。”我不耐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