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宅子雖不如我家在京城的宅邸大,但好歹也是國公府,院子不少。明玉這樣的人來到,不至於沒有像樣的地方住。
從前,我每次來都住在西邊的慧孝齋,如今,兄長也將此處作為我待嫁的居所,讓人大致修葺了一番。
而一牆之隔的寶萱堂,曆來由主母居住,當年我母親每來洛陽,也住在此間。兄長也讓人收拾了。
如今明玉來到,就住到了寶萱堂裡。
她很是滿意。用她的話說,這是方便教導我,督促我好好學規矩。
但我知道她更滿意的是,這院子跟兄長的住處就隔著一個小花園。
白氏等人也被接了來,用晚膳的時候,她們的車馬就到了。
從前在家中,她們是見過明玉的,不算陌生。見禮之後,她們得知明玉要住在這宅中,多少有些詫異之色,朝我和兄長瞟了瞟。
也大約是因為有明玉在,用膳時,堂上氣氛顯然不如從前活潑。阿諶平日裡話最多,就算子燁在跟前,他吃飯也全無食不言的自覺。而現在,在明玉那微笑的目光注視下,他老老實實地坐著,坐姿都板正了許多。
明玉裝起正經人來,確實很像模像樣,不然當年我家也不會上上下下對她心悅誠服,並且都要我學她。
倒是阿珞對明玉沒有那許多拘束。用過膳之後,她扯著孟氏的袖子,給她看手裡的東西,“六娘,中宮給我送了小人畫。”
孟氏有些訝色,笑了笑,道:
“可向中宮謝過恩了?”
阿珞點頭,又問:“我今夜想和中宮一起住,中宮說要教我寫字,還要給我講故事。”
“這是胡鬨。”白氏嗔道,“不可無禮。”
明玉和藹道:“我到此處來,本就為了教導儀禮。阿珞雖年幼,卻一心向學,尤為可嘉,便讓她留在我身邊住幾日無妨。”
白氏和孟氏相視一眼,也不好推卻,忙行禮應下。
我瞥了瞥兄長,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自用明玉來到,他甚少說話,臉上的神色平靜,無波無瀾。
“上皇也在我們家中留宿麼?”阿諶忽而道,“上皇可教兄長用劍,還可教我下棋。”
楊氏忙道:“你又胡鬨,上皇政務纏身,不可叨擾上皇。”
子燁沒答話,卻將眼睛朝我看了一眼。
我點點阿諶的額頭:“五娘說的是。上皇今日本是要回宮理政的,為了送我們回來耽擱了整日,如今要入夜了,上皇要回宮歇息。”
阿諶訕訕,隻得作罷。
送行之時,所有人都在中庭向子燁拜彆,而後,突然各自有事一般,消失得一乾二淨。送子燁出門的,隻剩下了我。
我無語至極,子燁卻是一臉從容,似乎全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
他朝院子那邊看一眼,對我說:“我許了中宮住在你家,可有妨礙?”
我說:“你現在問我,可是遲了些?”
他不以為然,道:“你若覺得不妥,我便讓她回紫微城去,由頭多的是。”
我忙
道:“無礙。她從前也常住我家,早習慣了。”
他微微頷首,忽而道:“伯俊從前與中宮亦熟悉,是麼?”
我看著他:“為何問這個?”
他說:“方才用膳之時,中宮總在看伯俊。”
鼻子倒是靈。我心想,說他是死狗沒有冤枉他。
“你看錯了。”我說,“明玉興許在看你。”
“看我?”子燁不解,“我有什麼可看。”
“從前她可是你的擁躉。”我眨眨眼,“她此番來,還打算給她家裡的三位堂妹說親,讓她們入宮。”
子燁的眉梢微微揚起。
“是麼?”他說,“她不曾與我說。”
“現在我與你說了。”我說,“太後在京中張羅為你采選的時候,她父親魯國公就曾將這三人加到了名冊裡,呈到了你麵前……”
“我不曾看,看了也記不住。”他說,“中宮與你說起此事,你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