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便是歪理。他怎知他這輩子隻用一次?
我不理他,隻端正地坐著,以免在大街上失態。
先前在家中,我也能料到,來大街上看太上皇迎娶太上皇後的百姓必是多如牛毛,人山人海。
但待得真的親眼看到,我還是大吃一驚。
洛陽百姓大概全都湧出來了,從鑾車上望出去,隻見黑鴉鴉的一片,水泄不通。他們擠在道路兩旁,爭相地翹首張望。無論我和子燁的眼睛看向何處,總能引來一片騷動。
“你是故意的?”我鼻觀眼眼觀心,平靜地用後槽牙發出的聲音繼續問道,“這時辰,平日裡坊已經落鑰了。”
子燁的臉上的神色依舊莊重,不緊不慢道:“我不肯做那民人認不得的太上皇,你身為太上皇後,自也不可藏起來,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他們認得你就好了,認得我做什麼?”我說,“難道還會有人到我這裡來告禦狀?”
“倒也不是。”他淡淡道,“至少你哪天打算不告而彆,街上的人看見了,可來跟我打個招呼。”
我:“……”
袖子下,我為這歪理,泄憤地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他麵不改色,手卻似鐵爪一般,將我的手緊緊抓住,不讓動彈。
直到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進了上陽宮,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第一次到上陽宮來。
從前,它雖也是
洛陽的皇宮,卻向來是用作避暑驅寒的行宮。每次先帝駕臨洛陽,他都是住到紫微城裡,對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上陽宮頗是看不上。故而上陽宮一直隻有些內侍宮人打理,宮門常年關著,如廢棄一般。
子燁將駐蹕之處選在了這裡,倒不是看不上紫微城,而是經曆兵亂,紫微城其實比上陽宮更
受惦記,流寇也遭遇過幾回。
婚儀的舉辦之處,就在正中的甘露殿裡。
樂聲激蕩而悠揚,又是入陣曲。
甘露殿前,朝臣分文武而立,儀仗儼然,如同上朝一般。
我看到了景璘。
他和明玉坐在下首,一直將眼睛看著我。
讚者是太傅林知賢,他站在階上,待子燁和我上殿之後,取來詔書,向眾人高聲誦讀。
而後,內侍將詔書和玉冊用金盤拖著,呈到我的麵前。
我受了二物,跪下向子燁行禮,與朝臣們一樣,祝禱萬歲。
聲音在大殿之中回響,仿若無人。
我低著頭,沒多久,聽到上方傳來子燁的聲音:“平身。”
謝過之後,命婦們攙著我,在他身側的禦榻上坐下。
朝臣們旋即跪拜行禮,山呼萬歲。
景璘和明玉也在其中。
這是景璘登基之後,頭一次向我行禮。看著那張麵無表情的臉,我知道,他就算裝得再若無其事,心中也仍然對我那日的話耿耿於懷。
明玉與他截然相反。
大約手邊少了瓜子,她看上去有些無聊。不過景璘不高興的事,她向來高興
,臉上始終帶著微笑,仿佛在觀賞一副她最喜歡的畫家所描繪的冬日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