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纈羅,隻覺此女果然不同凡響。
打子燁主意的人向來不少,但他們大多是先從子燁身上想辦法。就算祝氏,也是在子燁那裡碰了壁,才轉而從我這裡使勁。
纈羅卻不一樣。
她單刀直入,先來找我。
我覺得,我或許該感到受寵若驚。
“此乃內廷,請王女自重。”
還未等我開口,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看去,竟是杜婈。
隻見她看著纈羅,目光嚴厲:“太上皇婚娶,乃天下大事,須得經太上皇與朝臣公議,豈可私自妄議?”
纈羅顯然也沒想到有人突然冒出來訓斥,臉上露出訝色。
她看了看杜婈,卻並無慍怒。
“我不知中原如何。”她不緊不慢道,“不過若在回紇,哪個婢子敢胡亂頂撞賓客,主人會割了她的舌頭。”
我的目光掃過杜婈,讓她退下。
杜婈一臉不服,但還是冷著臉退了回去。
“杜女史是宮中女官,不是婢子。”我對纈羅道,“她方才所言也並無不是。王女要求親,當向太上皇去提才對。”
“哦?”纈羅卻道,“我若向太上皇提了,皇後便會應允麼?”
這人倒是懂得舉一反三。
我說:“不會。”
纈羅的唇角彎了彎:“為何?皇後不喜歡太上皇有彆的女人?可據我所知,你們中原的男子和我們回紇的一樣,從來也是有妻有妾,越尊貴的越是如此。反正太上皇將來還會娶各種各樣的女子,多我一個又何妨?
”
我神色平靜,道:“本宮無此意。”
“那麼,你是嫌我並非初婚?”她繼續說下去,“我們回紇也喜歡處子,可那也無法,我已經是我父汗唯一能嫁出去的女兒。”
“也不是。”我說,“其中道理,方才杜女史已經說過了。此事,應不應許皆在太上皇,與我無乾。我不會反對,自也不會答應。”
纈羅那又彎又長的眉毛微微揚起,露出不置可否之色。
“你們中原人總是有那許多彎彎繞繞。”她說,“成婚罷了,我們從不這般囉嗦。隻要有意,誰答應都一樣,早晨談好,中午送上牛羊,晚上便是一家人。”
我聽到杜婈的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嗤。
“王女俊美無雙,又是女中豪傑。”我說,“本宮聽聞,西域諸國顯貴皆對王女趨之若鶩,求娶者無數。彆人不說,烏孫王至今未立王後,那位子就是為了王女留著的。王女又何必放棄那王後之尊,卻來中原屈就?”
纈羅微笑,恢複了那高傲之色。
“烏孫王後算什麼。烏孫與中原比起來,不過蕞爾小國,我在那裡待了幾年,沒有一點意思。”她說。
我說:“烏孫王待王女不好?”
“待我好,我便要嫁給他麼?”纈羅反問,“當年嫁給先夫,並非我的主張。他那幾個兒子,也沒有像樣的,我好不容易得了解脫,難道還要再回去?倒是太上皇,去年與我父親交手時,我看他還像個英雄。你
們中原女子,不是也愛英雄?我嫁給他,他是不會吃虧的。”
這話說出來,不僅杜婈,其餘的命婦們臉色也已經難看至極。
“太上皇乃天子,非市井商販。”杜婈再度插話道,“婚姻之義,乃結二姓之好,豈容得貿貨般說什麼吃虧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