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食肆裡用過膳,太陽已經西斜。
集市裡的人也少了許多,無論賣貨的還是趕集的,鄉人們三三兩兩回去了。
眾人出來的時候,各自穿的都是便裝,車馬也都是尋常樣式,看上去與來逛集市的鄉裡殷實人家無異。
我走到車前的時候,一輛運貨的牛車正好從邊上轔轔走過。
一對夫婦坐在那牛車上,大約是貨都卸了,丈夫趕著車,婦人則坐在空空的車廂裡,挨在他的後麵。二人有說有笑,似乎有什麼十分高興的事。
“你去騎馬。”子燁忽而對趕車的侍衛道,說著,將馬鞭遞給他。
侍衛愣了愣,忙應下,從馭者的位置上下來。
我訝然看子燁:“你會趕車?”WwW.ΧLwEй.coΜ
子燁不屑回答,道:“到車上去。”說罷,他坐到了馬車前。
我卻沒有動,少頃,也跟著他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他看著我。
我說:“馬車裡悶熱得很,我想坐在外頭吹風。”
子燁的唇角彎了彎,不多言,叱一聲,趕著馬車走起來。
這鄉間小道很是狹窄,時不時有坑坑窪窪的溝壑,馬車走得搖搖晃晃。不過這等季節,樹木的葉子黃了一片,陽光下金燦燦的,看著頗為心曠神怡。
我和子燁挨著坐在一起,隨著馬車搖晃,有時他撞過來,有時我撞過去。
他索性一手操著韁繩,空出另一隻手來,摟著我。
迎麵的秋風陣陣寒涼,而那臂彎裡很是溫暖,我挨著他,竟有奇異的踏實感。
路不寬,呂均他們有的在前,有的在後,通通跟我們隔著一段距離。看上去,我們就像是自己趕著車出門的夫婦。
這路上,也有彆的行人車馬。經過的時候,不少人朝我們看過來,目光各異。還有人在指指點點。
我說:“他們在笑我們。”
子燁道:“是麼,笑什麼?”
“大概是笑你,”我說,“一把年紀卻要摟著我這麼個年輕貌美能做你女兒的小娘子,不害臊。”
他冷哼一聲,道:“焉知不是在笑你,有好好的車廂不坐,非要與我這馭者坐在一起。。”
我說:“那是我尊老,怕你獨自趕車閃了腰。”
話音才落,迎麵一輛馬車走過來,一個小女童趴在車窗上向外張望,看著我,咯咯笑起來。
“母親,”她指著這邊,回頭大聲道,“那娘子的頭上有好多花,可是癡傻了……”
話沒說完,一個婦人忙捂住她的嘴,按著她在馬車裡坐下。
我的臉拉下。
低低的笑聲從耳邊傳來,那隻擁著我的手臂和胸膛微微顫動。
我瞪向子燁,隻見他那濃密的假須也遮不住臉上的笑容,斜陽的映照下,雙眸閃著快樂的光。
“都是你。”我著惱地推他,。
他卻笑得更厲害,那手臂像鐵箍一樣,紋絲不動。
“是,怪我。”他嘴上道,“我年紀大,你癡傻,正好湊對,誰也勿厭棄誰。”
“誰要與你湊對。”我不服氣。
子燁依舊笑,手將我摟得更緊,愈加視旁人如無物,大大方方。
——
我和子燁成婚以來,從未有過一整天都能見到對方的時候。
在這望舒宮裡,倒是做到了。
這個地方,宮室老舊了些,占地也不大,與我見過的彆的行宮都比不得。
但好像也並不需要占地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