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接著道:“皇後在入宮之前,大公子就說過,盯著我們家的人多了去了,日後切不可貪圖那門庭若市的虛弱,當低調再低調,免得惹來麻煩上身。我等謹記此言,但凡賓客來,都讓管事在前麵招待了,送禮的,除了自家親戚走動,一律退還。貴重之物,便是自家親戚也不收。這般堅持下來,賓客雖少了許多,可還是絡繹不絕。那四夫人倒是好,大門打開,來者不拒。”
我想了想,道:“不知登門的,都有些什麼人?”
“什麼人都有。”白氏道,“妾派仆人去觀望,說是想求官的,想買爵的,想攀關係的,見到我們這邊走不通,就跑到了四夫人那邊去。”
說著,她歎口氣:“妾素知四夫人是個眼界高的,偏偏李家不爭氣,敗落了,日子一年過得不如一年,那李郎還落下一身的病。她兒子合郎,讀書無甚天分,考不到功名,好不容易才娶了新婦。四夫人隻想著揚眉吐氣,如今終於有了風生水起的時機,便不肯放過。”
“說到合郎那新婦曾氏,妾倒是聽說了一樁事。”楊氏插嘴道,“曾氏出身小戶人家,自從嫁給合郎,日子過得很是可憐。四夫人不喜歡她,合郎脾氣大,待她更是不好。就在年初之時,她好不容易懷了胎,滑一跤,竟是沒了。合郎因此更是厭惡她,平日非打即罵。如今,四夫人覺得得了誌,還打算以無子為由將她休了,讓合郎另娶。”
聽得這話,我皺起了眉頭。
那位曾氏,我是記得的。大婚那日,她跟著四姨母來賀喜。後來四姨母再來見過,她卻不曾再出現。
我想起了那次見麵時,她手腕上的紅痕。那時,我以為是不小心傷了,且四姨母在我麵前向來和氣,合郎小時候也一向是聽話的樣子,不至於做出那不體麵的事來,於是便不曾多問。
如今看來,卻是我想錯了。
“四姨母家,每日都很熱鬨,是麼?”沉吟片刻之後,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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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每來洛陽,不是住在外祖家,就是住在自家的老宅裡。父親是國公,無論哪邊的親戚,但凡要見麵,也大多是他們登門拜訪。
四姨母的家,我雖去過,但數極少,且都是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帶我去的。
從前我聽乳母說過,她的婚事,是很早就定下的。夫家在洛陽也是個有名有姓的大戶,舅氏李為昭,是當時的洛陽令,與四姨母的父親是故交,可謂門當戶對。當年出嫁之時,吹打儀仗排了一條街,風光之至。
但終究是天有不測風雲。前幾年,四姨母的舅氏李為昭在任上出了岔子,被朝廷治罪免官。而四姨母的丈夫李濡也受了牽連,加上本就在官府中與人相處不好,受氣之後,一怒之下辭了官。
至此,李家急轉直下。
李為昭鬱鬱寡歡,每日以酒消愁,沒多久就因為醉酒走夜路,摔一跤,正正磕中腦袋,去世了。他生前揮霍過度,並沒有給兒子兒媳留下多少家財,而李濡身體不好,是個藥罐子。就算有母家的借機,四姨母一家人的日子也變得捉襟見肘。
我對四姨家宅的印象,仍停留在多年以前。那時,這裡雖比不上我們家豪奢光鮮,卻也一看便知來頭不小,頗有官宦之家的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