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婈張了張口,想說什麼,目光卻一轉。
“說得好像你對君王十分了解一樣。”她譏諷道,“難道你當了戎王,就不會這樣?”
骨力南淡笑:“你們中原人愛說在其位謀其政,還說福禍相依。我是人不是神,若真有了那麼一日,我自是難保沒有那君王容易犯的毛病。不過麼,我可保證對所有跟過我的女子都有情有義,絕無始亂終棄之事。你若不信,可留在王庭裡好好看一看。”
杜婈嗤之以鼻:“絕不始亂終棄難道不是做人的根本?莫非在你們北戎,竟成了優良品德?”
“於尋常人而言,這品德自也尋常,那是因為他們並無始亂終棄的本錢。”骨力南道,“此理,不光是北戎,中原也適用。”
“那可不見得。”杜婈傲然道,“我們太上皇,就算有了那九五之尊,也不曾無情無義始亂終棄。”
說罷,她看了我一眼:“娘子說是不是?”
我愣了愣,有些無奈。
這杜婈,從前恨不得子燁趕緊把我拋開,另找彆人,現在倒開始誇他這是有情有義了。
我含糊地“嗯”一聲,繼續在景璘送我的狐裘披風上做針線。
“太上皇不一樣。”骨力南道,“除了他,你難道還能想到彆人?”
“當然有。”杜婈道,“還有鄭國公。”
骨力南愣了愣,我也愣了愣。
“鄭國公?”骨力南也看了看我,“便是娘子的兄長,那日在馬毬場上的司禮官?”
我說:“正是。”
骨力南了然,再度瞥向杜婈,意味深長:“我在中原遊曆時,每到茶舍飲茶,總能聽到說書人講些英雄救美的典故。原來,杜娘子也喜歡這等情趣。”
杜婈的麵色微紅,也冷笑一聲:“我喜歡什麼,不必王子多慮。王子還未得大位,還是先莫想太多才是。”
骨力南不理她,隻看向我:“娘子打聽葛班和韓之孝的關係,莫非是想從葛班的身上入手,推韓之孝一把?”
我笑了笑。
骨力南確實是個適合做上位者的人,對陰謀詭計天然敏感,可無師自通。
“問問罷了。”我說,“與此相較,有一件事更為重要。王子迎娶葛班女兒的事,如何了?”
——
葛班用一個女兒來交換骨力南手上那富貴生意,顯然是大賺的。
骨力南都戎王的命令畢恭畢敬,不但將賬冊和管理生意的隨從都送給了葛班,還將一把黃金鑰匙交到了葛班的手上。他告訴葛班,自己在北戎的故都長天城有一座寶庫,裡麵存放著這些年積攢下來的財寶。如今葛班既然願意將他的女兒嫁給他,那麼這些財寶就都是他的聘禮。
葛班大喜,一麵派人去長天城將財寶取來,一麵對骨力南大加讚賞,且愈加熱心地推進婚事。
到了第五日,雙方已經定下了成婚的日子。按照北戎的習俗,在此之前,要請一場訂婚宴。
雙方都是王公貴胄,這訂婚宴自也要在王庭之中舉辦。據侍女說,葛班喜歡排場,得意之下,更是迫不及待地要向所有人炫耀他的權勢和財富。北戎所有的部族首領,他都邀請了。就連戎王被被他說動,答應出席這宴席。
骨力南每日都會將他隨身佩戴的寶刀看一看。
也是這些日子,他每日賓客盈門。
各方部族得知了這婚事,紛紛派使者來上門賀喜。他光明正大地接見這些使者,有些還會見上許久。
我知道,他動手的日子不遠了。
而在訂婚宴之前,王庭之中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平朔城的和談推進不力,陷入僵局。戎王提出的條件,是天朝割讓千裡水草之地,天朝不但一口拒絕,還要求北戎後退千裡,並保證永不南犯。
消息傳回王庭,引起一陣嘩然。
在那邊主談的屠甲是戎王的嶽父,在國中地位崇高,也深得戎王敬重。葛班不敢得罪屠甲,於是退而求其次,將矛頭對準了韓之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