纈羅正喝著乳茶,聽到我的問話,放下了茶碗。
“就在這兩日。”她說,“國中還有好些事等著我回去處置,再者,這等風雪,於我們回紇而言乃稀鬆平常,到不了那阻塞難行的地步。”
我說:“此事,大王也知道了麼?”
“我今日已經見過了大王,向他辭行。”纈羅道,“到了春暖之時,若北戎仍局勢安定,我們也會與北戎聯姻。”
我看著她:“王女莫不是要到北戎來做閼氏?”
纈羅一笑。
“妾從前做過烏孫王後,差點做了太後。將來,還要做回紇女王。”她說,“他要與妾成婚,隻當個區區戎王可不行。”
我想了想,這也是道理。
杜婈冷冷道:“王女莫非還在對我們太上皇念念不忘?”
纈羅眨了眨眼,看著杜婈,意味深長:“對上皇念念不忘的,可不止妾一人。彆的不說,女史難道不是一樣?”
杜婈的臉瞬間拉下:“我可不與王女一條路。”
“可女史的家人,卻與妾同路。”纈羅不緊不慢道。
我知道她又在挑撥,止住杜婈,讓她去為我做些吃的。
“我有些話,要與王女說。”杜婈出去後,我對纈羅道。
纈羅自也是明白人,讓阿藍也退下。
帳中隻剩下我和她。
“我和王女在平朔城裡說的話,王女可還記得。”我說。
“記得。”纈羅道,“妾說就有本事將娘子還回去,但娘子說不想回洛陽。”
此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繞彎子。說起此事的時候,她沒有跟我裝糊塗。
我頷首:“王女記性不錯。那時,王女說要考慮考慮,不知考慮得如何了?”
纈羅淡笑:“娘子那時說,將來無論誰人坐了天下,娘子都可讓他答應保妾的江山穩固。妾想知道,娘子想如何保證?”
我說:“在王女看來,回紇立足之本何在?”
纈羅略一思索,答道:“乃在於地利。回紇南接中原,北臨突厥,東麵北戎,西接西域,自古乃東西咽喉。”
我說:“單單憑借地利,不足以為立足之本,卻向來是禍亂之源。自回紇立國,兩百年來內憂外患不斷,與北戎相較乃有過之而無不及。我想,王女希望尋個靠山,倒不全然是為了手中權勢,亦是為了給子民一個安穩。”
纈羅看著我,少頃,笑了笑。
“娘子倒是將妾說成了聖人一般,教人好不習慣。”她說,“既然這地利不足,又當如何?”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成事者,缺一不可。”我說,“從王女向來行徑可知,王女對於天時也向來胸有成竹。否則,不會到洛陽去覲見上皇,亦不會果斷出兵北戎。對王女最為不利的,並非天時與地利,而是人和。這人和,非指回紇國內的人和,而是回紇與諸國之間的人和。回紇既為咽喉,那麼無論盛衰,都要麵對諸國圍困,此大不利。但也正是因為這咽喉之利,回紇可反過來製約諸國,令它們不敢胡作非為。王女亦深明此理,故而向中原尋求依靠。隻是在我看來,王女那聯姻之法,是想錯了方向。無論洛陽還是京城,二聖都不會答應。”WwW.ΧLwEй.coΜ
纈羅道:“那麼妾該如何想?”
“王女可知北庭都護府?”
纈羅的目光定住,笑意凝在唇邊。
北庭都護府,乃前朝所設。其所在的庭州,緊鄰回紇,與安西都護南北呼應,自設立以來,節製河西至西域的廣袤之地,曾一度繁盛,無力西顧,北庭都護府為吐蕃所破,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