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麵色登時煞白,忽然站起身來,指著我。
“信口雌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惱怒,她的聲音微微發抖,“你敢汙蔑我!”
我與她對視:“我還未說這血書裡寫的是什麼,太後何以說我汙蔑?太後不若坐下,若叫了外頭的人進來,此事就不是你知我知而已了。”
太後目光不定,好一會,硬生生坐了回去。
我不理會她,打開那帛書,一字一句都念了出來。
雲杏在書中陳情,她自幼孤苦,在宮中,隻有我姑母待她好。雲杏感激不已,對姑母很是愛戴。但沒多久,姑母在生產時,難產而死。雲杏很是悲痛,卻發現了端倪,對姑母的死因起了疑心。打探一番之後,她查到了龔昭儀頭上,且有了罪證。雲杏曾一度想將此事告知我父親上官維,以及先帝。但她認為,先帝就算懲治龔昭儀,也仍會留著她的孩子。姑母難產而死,那麼龔昭儀就必須承受同樣的痛苦。
不久,龔昭儀的七皇子景璘身邊缺人照顧,雲杏因伺候人仔細,被派到了景璘身邊。從那時開始,她就在景璘的飯菜裡下毒。雲杏沒有親人,不在乎族誅,更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她知道,在事發之時,自己難逃罪責,而先帝勢必徹查到底。她則可將龔昭儀做過的事和盤托出,拉著龔昭儀一並下黃泉。
這血書,是寫給先帝的。雲杏懇求先帝懲治龔昭儀,為我姑母報仇。
太後沒有說話。
佛堂裡的光照有些暗,她垂著眸,不知所想,唯有手裡的佛珠緩緩轉著。
“令狐沭說,他帶著人要去拘捕雲杏時,雲杏已經自縊身亡。這便是反常之處。雲杏既然決意要將我姑母之死的真相公之於眾,卻為何要在這關鍵之時自縊?想來,她雖謀劃了多年,卻終究還是低估了太後。”我將血書放回信封裡,道,“聖上當年診斷出是中了毒之後,太後首先就懷疑到了雲杏的頭上。太後也覺察到了雲杏的真正用意,於是在大理寺的人來到之前,就將雲杏了斷了。可連太後也沒想到,雲杏早已經想辦法將一封血書送到了先帝手上,連同那血書一起送去的,還有一盒口脂。那是當年太後親手送給我姑母的。我姑母很是喜歡,日日都塗,卻不想因為這小小的東西,竟斷送了自己和孩兒的性命。”
我看著太後,冷冷道:“可雲杏千算萬算,也未曾算到,先帝竟什麼也沒做。他令大理寺將血書和證物封存,對外隻說聖上是生了一場病,雲杏做的事,無人知曉。太後方才說,先帝無所作為,是包庇上官家。可先帝究竟包庇的是誰,太後不清楚麼?”
死寂一片。
太後定定地看著那盒子,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泥塑。
“令狐沭何在?”好一會,她終於開口。
“太後不必見他,聖上已經見過了。”
驀地,太後抬起眼睛,目光直直地盯著我。
我說:“太後以為,聖上對此全無疑惑麼?他雖從太後這裡得知了雲杏之事,卻並不相信這是上官家所為。先前,他不願觸碰此事。此番回京之後,他終是下定決心,找來令狐沭,問明當年之事……”
“胡言亂語!”太後突然打斷,“他既然生疑,為何不當麵問我?”
“事到如今,太後莫非還指望聖上像從前那樣,對太後言聽計從?”我說,“那日聖上來見太後,何嘗不想問此事,可太後是如何對他的?”
太後的麵色難看至極。
景璘那日來見太後的時候,太後揪著退位之事,將他劈頭蓋臉一頓怒斥。景璘並無機會說彆的。婷閱小說網
“你是來報仇的。”她的聲音低低,像從牙縫裡擠出來,“我乃皇太後!你敢犯上害我,天下人都不能容你!”
那目光,明亮得有幾許癲狂的偏執,如同一隻打算最後一搏的困獸。
“太後放心好了。”我平靜道,“我說過,太上皇已經答應了聖上,不會傷太後性命,也不會褫奪尊號。”
太後似沒想到我說出來的話如此寬和,半信半疑,臉上的陰沉有了些鬆動。
片刻,她張張口:“你……”
“這盒子裡,還有先帝的遺詔。”我說,“當年,先帝令大理寺將此物一並封存,重啟之時,就是宣詔之日。”
太後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