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畫上的人和你長得好像……”楚落將畫作拿了起來,忽而頓了頓,“是你兄長啊。”
柳序渺隨後走了過來:“是啊,他大我許多,似乎從我出生的時候,他就長這模樣了。”
楚落又仔細看著畫,畫上還有個姑娘,著一身紅裝,眉眼帶笑地站在柳序懷身旁。
柳序渺席地而坐,看了眼畫,繼而道:“這是差一點就成為我嫂子的人,她與兄長明明兩心相悅,隻可惜……”
“為了微塵詭境的事情,父親和兄長常年奔波在外,與母親之間,幾年來見不了一麵,若見麵也是爭吵,鮮少有過溫情的時候,然後,在我出生沒多久,她便過世了。”
“因為母親的結局,哥哥不想讓自己心愛的姑娘步她的後塵,也不能放棄對微塵詭境的探索,便下定了決心與她斷掉聯係,免得再耽誤她去認識新的人。”
“這畫兒上麵的,是哥哥準備著求親前,去見她時的場景,我那時還小,畫什麼都不像,隻是今日回想起來了,便剛好畫下來,”柳序渺垂眸,安靜看著自己指間染上的墨汁,“等找到他後,將這畫拿給他看,應當會很開心吧……”
楚落又從滿屋的畫中看到了一個中年男子的模樣,他正站在屋內作畫,不過屋外的墨缸裡卻泡著一個小孩。
她正要將那畫拿過來仔細看,不曾想柳序渺已經虛弱成這模樣了,動作還能比她更快。
“這你不能看,”柳序渺笑了笑,“趕緊擺陣。”
“缸裡的小孩兒是你吧。”
“嘁。”柳序渺輕嗤了聲,隨即將那畫丟給了楚落,自己疲憊地躺了下來。
“肯定是因為做了壞事,”楚落看著那泡在缸裡一臉苦逼的小孩,“不過你們柳家教訓孩子的方式還挺特殊的,用墨汁洗澡嗎?”
“我們柳家用的墨也分很多種啊,有專門用來對敵的,施加封印的,束縛敵人的……不過這缸裡的,名叫‘專心墨’,泡在這種墨汁中,腦中便隻能想有關畫技精進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是想不起來的。”
“長見識了,”楚落的目光又朝著那中年男人看去,“你爹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柳修嬴之子,你以為呢,我祖父當年,可是修真界中唯一可以與白清梧過上百招的人,再然後是雷天璟,一個天性不羈的散修,喜歡交朋友,也是你的師祖,我的祖父共同的朋友。”
“然後便是元倉決,現在的瘋長老,還有左宏慎,當年也是第一批進入微塵詭境中探索的人,跟瘋長老他們一起被我祖父送出來的,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離開了上微宗,下落不明……”
“當年的事情,恐怕除了我們柳家,還有些年長的舊人記得,便再也找不到其他記得這些事情的人了吧,人們看不出來,修真界其實一直在走著逐漸衰退的道路。”
“曾經那群意氣風發的人,完全可以說是曆史長河中最耀眼的存在,可他們死的死,殘的殘,遺憾落幕,黯然退場,人們所記得的,便隻有一個挽回了天下蒼生的白清梧。”
說到這裡的時候,柳序渺輕歎了口氣。
“不記得也罷,雖然不曾知道答案是什麼樣的,但我心中清楚,現在柳家在做的事情,和五百年前那群人所做的是同一件事情,從未改變過,待我們找到答案的那一天,那些人,那些名字,會重新被修真界記起。”
他笑了笑,接著說道:“父親他教會了我很多,倘若可以的話,我也想回到多年前,和他們一起踏上旅程,而不是現在看著他們留下來的畫,猜測著曾經他們究竟查出來了什麼線索。”
說完後靜默了許久,未曾聽到楚落的聲音,見她呆呆地看著空氣,柳序渺無奈一笑:“你怎麼了?”
“那群人……”楚落回過神來,看向他,一臉認真,“我羨慕。”
“嗯?”
“坦坦蕩蕩進詭境,轟轟烈烈地死,說真的,我要是能夠一直活著當然是最好的,但要是沒扛過去,必須死的話,我不想死在楚嫣然的手上,也不想死在那在暗中監視我的老道手上,更不想死在什麼仇家手中。”
“最好是為大義而死,哪怕是死後五百年都會有人記得我的名字,”楚落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做夢都能笑醒,嘿嘿。”
“你一口一個‘死’字,我還真要覺得你活不成了,但是……”柳序渺看向了眼前的虛空,悠悠道:“好好活著吧,微塵詭境的秘密和力量交到任何人手中,我都不會放心,唯獨交到你的手上,令人安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