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很難想象,就是這樣一座美麗的大湖,六百年前竟然被鮮血染赤三月,並滋生出了一頭妖氣熏天的邪龍。
張九陽向遠處望去,出於謹慎,他並未貿然開啟法眼打探,但修士的直覺依然讓他心中生起寒意。
仿佛在水下藏著某種可怕的危險。
“多謝綠娥姑娘,回去了幫我給敖璃轉告一聲,就說贈簫之恩不敢忘,他日必有厚報。”
幾人上了岸,張九陽對著那鱷魚抱拳道。
綠娥輕笑一聲,道:“我家主人可不是貪圖你的報答,張仙師,伱多保重就好。”
說罷巨鱷沉水,飄然遠去。
張九陽搖頭笑笑,好像被小瞧了。
這綠娥到底是第四境的大妖,雖然口口聲聲稱他為張仙師,實際上隻不過是因為龍女對他的看重。
在她心中,龍女乃是水澤之主,真龍血脈,而且即將突破到第六境,到那時便是當世有數的大神通者。
張九陽雖然年紀輕輕就修至了第三境,還擁有法眼,不弱於大派嫡傳,但想要幫到龍女,恐怕隻是一句玩笑話。
搖搖頭,他望向那片浩瀚的洞陽湖,眸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主人,這就是洞陽湖嗎,好多的水澤精氣!”
小慶忌鑽出發絲,望著無邊無際的洞陽湖,發出了驚歎聲,在它眼中,洞陽湖簡直就是一片大海。
阿梨卻是聲音凝重,道:“九哥,這下麵的臟東西好厲害呀,我隻是想算一算,就覺得頭疼欲裂!”
張九陽微微一笑,道:“好了,趕緊找船夫,看看今晚能不能趕到揚州城吧。”
……
夜幕降臨。
揚州城,沈家府邸依舊是張燈結彩,十分熱鬨,下人們都在準備著明日的壽宴。
不僅沒有怨言,反而精神抖擻,與有榮焉。
沈老太君,這位富有傳奇色彩的人物,早已成為了沈家上上下下所有人心中的支柱,具有著難以想象的威望。
更何況她平時對下人多有照顧,出手闊綽,為人大方,不知有多少人都欠著她的恩情。
房間中。
一個麵容俊美的女子坐在燭台前,身姿筆挺如槍,隻穿著一襲月白睡衣,在翻閱著一疊厚厚的卷宗。
“小姐,明天就是老夫人的壽宴了,您要不要先試一試衣裳?”
丫鬟們捧著各種華美的服飾和首飾,什麼孔翠裝花雲錦衣、金絲八寶攢珠髻、朝陽五鳳掛珠釵、金絲銀邊藕色蝶衣裙……
每一件都極為昂貴,價值不菲,甚至普通人努力一生都未必能買得起。
然而嶽翎卻看都不看,目光完全被手中的卷宗吸引,神情十分專注。
直到丫鬟們的手都舉酸了,在空氣中微微顫抖。
嶽翎輕歎一聲,燭火下的麵容更顯英氣,聲音清冷,不怒自威。
“拿回去吧,告訴外祖母,我不喜歡穿這種衣服。”
“小姐,您就彆難為我們了,要是您不肯穿,老夫人會責罰我們的……”
嶽翎搖搖頭,道:“退下。”
丫鬟還想說話,卻被她淡淡一瞥,那雙銳利的眼眸好似雷霆霹靂,嚇得她們一哆嗦。
她們這才想起,自己麵前的女人,不僅是沈家老夫人最疼愛的外孫女,還是大乾的明烈侯,將門虎女,戰功赫赫。
“是。”
丫鬟們戰戰兢兢,正準備告退,其中一個卻突然上前,將一疊畫像放到了她手邊,鼓足勇氣道:“小,小姐,這是明天前來赴宴的來賓,老夫人讓我們給你過目。”
“給我看什麼?”
“老夫人說,您,您要負責明日宴會的安全,怕有賊人混進來……”
“嗬嗬。”
嶽翎冷笑一聲,隨手翻起那些畫像,發現竟然都是容貌俊美的年輕男子,露出一種果然如此的神情。
“怎麼外祖母請的客人,就沒有一個女人或者老人嗎?”
“不過是打著讓我抓賊的名義,來看一看她給我選的青年才俊罷了,真是可笑,我嶽翎難道是會被皮相打動的人嗎——”
突然,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凝視在其中的一張畫像上。
那是一個麵容俊逸的年輕男子,穿著一襲白衣,懷抱一柄連鞘的烏黑長劍,長發用青繩隨意束著,神情瀟灑,氣質飄逸,眸光溫潤而堅定。
“明日宴會上,他也會來?”
嶽翎突然問道。
“是,是的。”
嶽翎默然良久,而後將那幅畫像輕輕放下,道:“好了,你們退下吧。”
就在丫鬟們即將離開時,她的聲音再次響起。
“等等。”
嶽翎指了指她們手中的服飾和首飾,淡淡道:“這些留下。”
丫鬟們對視一眼,驚喜道:“是!”
……
沈家祠堂。
一位銀發如霜的老嫗虔誠地跪在蒲團上,正在默默祈禱著什麼。
腳步聲匆匆響起。
丫鬟跑來,激動道:“老夫人,您可真是神了,果然和您說得一樣,小姐一開始死活不願意試衣服,命令我們退下。”
“然後我就按您說的,將那些畫像遞給小姐,小姐在翻看到第七張的時候果然停下了,態度驟變,好像對那個男人非常關心,最後還主動讓我們把衣服和首飾給留下了!”
老嫗聞言緩緩睜開雙眼,注視著祠堂中的祖宗靈位,滄桑的眼眸中仿佛有慧光流轉。
她微微鬆了一口氣,笑道:“祖宗保佑,看來我沈家終於後繼有望了。”
她轉過身去,扶起一旁的龍頭拐杖,氣度沉穩又不失威嚴,聲音雖然年邁,卻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傳令下去,讓老趙親自去一趟青州,探一探一個人的底細。”
“是誰?”
老嫗眸光深邃,念出了三個字。
“張九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