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合十,念了聲佛號,而後緩緩睜開雙眼,一字一句道:“如果這就是放下,那我寧願放不下,執念也好,著相也罷,我都不會放下。”
頓了頓,他直視著格桑尊者的雙眼,一大一小,一老一少四目對視,一雙渾濁滄桑,一雙清澈堅定。
“以前放不下,現在放不下,以後也不會放下!”
格桑尊者的眼中終於浮現出一絲波瀾,望著那雙眼睛,他突然想起了博格雪山上的天空。
他拜行萬裡,三步一叩,最後累倒在神山之巔,那時他躺在地上,望著神山上的天空,也是這般的乾淨清澈,無瑕無垢,讓年幼的他生出了一種極大的感動。
仿佛得到了神明的回應。
隻是現在回想起來,連那種感動都變得模糊和陌生了。
良久,格桑尊者滿是褶皺的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以至於連皺紋都有些僵硬。
他探出一隻垂釣的手,像曾經出現在雪山的師父一樣,摸了摸三寶的腦袋。
“沒關係,你放不下,我幫你。”
轟隆!
天空中開始電閃雷鳴,陰雲滾滾,頃刻間狂風呼嘯,原本淅淅瀝瀝的小雨開始迅速變大,將平靜的水麵砸出一道道漣漪。
張九陽挺身上前,將三寶拉到自己身後,抬眸望著天空,眼中有著一絲凝重。
“格桑尊者,我最後警告你一次,這裡不是西域,而是九州,是大乾國境,漢人故土,你若是一意孤行,後果自負。”
說到最後四個字時,張九陽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殺氣。
雖然他並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勝過這位六百年來的西域第一人,但這裡是雍州,是大乾國土。
隻要他能拖住片刻,兩人交手的動靜就足以吸引許多人的注意,彆的不說,白雲寺可就在雍州。
身為禪宗祖庭,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雍州百姓被密宗之人屠殺。
而且張九陽還有一張底牌,那就是嶽翎。
嶽翎在葫蘆中閉關,已經度過了最緊要的關頭,曾傳音給他,若是遇到危險需要幫忙,她隨時可以破關而出。
隻是張九陽不想輕易打擾她,她現在正在消化九天玄女觀想圖的收獲,多閉關一天,好處便更多一些。
這也是他為何敢離開葫蘆的原因。
現在的嶽翎,修為又有了一次突飛猛進,可能還傳承了九天玄女的神通,說實話,張九陽都未必能打過了。
兩人聯手,當世能匹敵者寥寥無幾,就算是麵對格桑尊者這種享譽六百年的傳奇人物,也有信心與之一戰。
“年輕人,吾師在六百年前,曾和玉鼎宮的最後一位掌教苗真人鬥過法,惜敗一招,引為憾事。”
他露出回憶之色,歎道:“玉鼎宮的法術確實了得,苗真人亦是驚才絕豔,隻是不知傳到你這裡,是否還有他當年的風采?”
“六百年前,我隻是個端茶倒水的童子,今日,便會一會你這玉鼎宮的傳人,幫吾師彌補遺憾。”
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動搖。
張九陽並不感到意外,眼前的這位,可是活了六百年的西域宗師,心誌之堅韌,絕非他三言兩語就能動搖的。
那就手底下見真章!
轟隆!
雨水越下越大,已是狂風暴雨,但不管風雨多大,卻都自動避開了張九陽,無法淋濕他的衣衫。
“尊者好狠的心腸,看來是想用大雨淹沒了整個石鼓鎮。”
張九陽眼中有陰陽二氣流轉,以六爻卦術掐指一算,此雨將持續一個時辰,共得水九尺三寸零四十二點,剛剛好將整個石鼓鎮淹沒。
男女老幼,一個不多,一個不少,全部都要被這場暴雨吞沒!
果然,此人呼風喚雨的神通已經臻入化境,直接精準到了毫厘,單是這門水行之法,就已經堪比紀大統領了。
“好一場大雨,散了未免可惜,格桑尊者,你這雨我要了,借某一用。”
張九陽瞳中精芒一閃,他沒有選擇施展玉鼎三十六法中的祈雨求晴,雖然現在的他也能呼風喚雨,但卻並沒有信心能夠在這方麵強過對方。
既然如此,就用個保險點的。
張九陽一拍腰間的紫金葫蘆,笑道:“葫蘆老爺,你不是總抱怨口渴嗎?這場大雨,便請你喝個痛快吧!”
下一刻,紫金寶葫蘆化作寶光衝天而起,並且越變越大。
噗!
葫口大開,綻放出萬千華光,散發著無窮吸力,仿佛另一個世界的入口,讓周圍的虛空都泛起漣漪。
八方風雨,皆入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