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時顯說:“可以啊,會用成語了。”
“一邊去。”馮蘭蘭白他一眼。“老褚,認真的,你該不會露陷了吧?還是你知道已經露陷了,所以不管不顧,連廚房也下了,就為了博妹子一笑?可你乾嘛不自己送?”
“我要能自己送,我早就送了。”褚時顯不願繼續這個話題,顯得他無能又無力,連忙說,“彆管這個了,趕緊的,先把漢服社的申請報告寫出來。我已經托人攬下這樁事了,就等著你遞申請。”
馮蘭蘭抗議:“一件件的,有完沒完?我和我家懷化還沒畢業呢,怎麼就像賣身給你了?”
褚時顯提醒她:“想想我那個承諾,等我哪天登上《財富》雜誌,《時代》周刊,再想得到我一個承諾,可沒那麼容易了。”
馮蘭蘭咬著勺子尖的秋梨膏,嫌棄地說:“怎麼一股糊味?你就拿這種鬼東西送謝曉桐?”
拿眼打量此時笑得莫名的褚時顯,她小聲問說:“我家懷化跟你談妥了?”
褚時顯點頭。
馮蘭蘭悻悻地說:“那可真是賣身給你了。傻小子,也不知道跟你先要點期權什麼的。”
褚時顯莞爾。“這個不用你擔心,我不會虧待他。”
馮蘭蘭輕歎一聲,然後正色說:“那個承諾,我現在就要了,也省得你天天惦記著,好像吃了多大虧似的。”
褚時顯收起笑,也是一副慎重表情,“說罷。”
馮蘭蘭說:“我也不知懷化認識你一場,是造化,還是造孽。唉,你彆擺這副後娘表情,跟著你,不可能有平常日子的。因為你自己就不是個平常人。”
褚時顯不知她是出於敏銳的女性直覺,還是細微的觀察力。沉吟著說:“繼續,我都聽著。”
馮蘭蘭說:“我也隻說這一回。對懷化好點,帶他富貴發財我不敢想,彆讓他背鍋就行。是造化,將來真如你所說,實現科技上市,彆虧待他。是造孽,萬一倒閉了,彆昧了他的遣散費,最起碼也要能撐到他找下一份工作。”
褚時顯想笑,又笑不出,他輕聲問:“就這?”
馮蘭蘭說:“就這。”
褚時顯望著她,緩緩說:“老張攢了八輩子福氣遇見你。……我答應你,他是我兄弟,我就一輩子待他如兄弟。”
馮蘭蘭莞爾一笑:“我也覺得他老張家燒高香了。”
褚時顯說:“彆得意了,趕緊的,幫我寫漢服社申請。”
馮蘭蘭瞪眼:“我糖還沒吃完呢,資本家也沒你狠!”
褚時顯說:“你不也挺喜歡漢服的?我聽老張說,你們已經預定肚兜py了。”
“……”馮蘭蘭漲紅臉,扯開喉嚨喊客廳裡看電視,還鬨不清情況的那位,“張懷化,你過來給我說清楚!”
馮蘭蘭寫好漢服社創立的申請,在向社聯會提交之前,先約了謝曉桐。
三鎮的冬天有股濕冷陰鬱的氣質。謝曉桐穿了件中式立領絲綿小襖,鵝黃色的古香緞,鸚鵡紋樣,袖口領圈捆著白色的短絨毛邊,下麵是一條淺灰綠的毛呢裙。
在這初冬時節,她嬌嫩得像春天新發的柳芽。
馮蘭蘭一見她,就喊“媽呀”,“讓我怎麼敢跟你一起走?”
謝曉桐站在老圖書館門口,無視來往男生們或直接或隱晦的目光,巧笑盈盈,問:“好看嗎?我媽媽親手做的。”
前些天她和爸爸通電話時,咳嗽聲沒忍住,謝應舉竟然悶聲不響的,一人跑到三鎮市來,隨身還帶了一口鍋。
謝應舉在江大附近的招待所住了三天,燉了三天的潤燥湯,蓮藕排骨,山藥老鴨……,臨走時,放下一個包裹,說是入冬沒幾日,寄到家屬院門衛上,給謝曉桐的,沒留地址,也不知是誰。
謝曉桐滿心好奇,當時想拆,謝應舉扭扭捏捏讓她拿回宿舍再看。
包裹裡就是這件小襖。猶記得**歲時,有件同色同款的,是玉堂春紋樣。大姑還特意拿柳綠的絲線給她紮一對小辮,再盤成兩隻小啾啾,誇她像畫裡人。
她越看越狐疑,再從裡麵檢查針腳,越發確定是誰的手藝。
謝曉桐打電話給爸爸,急切地問:“是她嗎?是她嗎?”
謝應舉還在車上,吞吞吐吐說是。
說完隻聽得電話裡,自家姑娘氣息浮動,哽咽不止的聲音,謝應舉立刻被嚇著了,嚷嚷說要下車,回三鎮市。
謝曉桐怕客車司機氣惱起來,真把她爸丟在高速公路上。連說不要緊,又忍淚問:“你一直知道她在哪裡,也知道我經常去看她的對不對?”
謝應舉沉默片刻,再次說是。
她問:“爸爸,你知道嗎?開始,我隻是在她家買布,後來找她做衣服,再後來,找她做漢服。漢服需要手藝,工序也複雜,做一套漢服,能和她見很多麵。我為什麼喜歡漢服,最初是為了刁難她,也為了多些時間和她相處。”
她又問:“爸爸你知道嗎?我去了那麼多次,沒有一次,她願意跟我聊聊天,講講生意外的話題。她完全把我當做陌生人,當做店裡的普通客人。我已經對她不抱希望了,她忽然這樣?這算什麼?良心發作嗎?誰要她的東西?誰稀罕了?”
謝應舉默默聽著,在她猛吸鼻子換氣時,解釋說:“其實,你小時候她做過很多衣服給你的,那時你爺爺沒退休,還在藥材公司跟我們一起住著,很多衣服,還沒進門,就被你奶奶扔了,送人了。後來,她就不做了。”
謝曉桐竟不知這些過往,楞怔怔地,已淚如泉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