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津門,他現在更擔憂吳三桂會與鄭芝龍水火不相容,再是那剛林的死,會叫東虜勃然大怒。
李禛大鬆了一口氣。
有錢謙益出麵,他也覺得鄭芝龍不會駁了這回麵子,如此他祖父也就安穩了。可想到自己祖父一輩子的清名,臨到老了卻帶著‘漢奸國賊’的名頭給下了大獄,那又情不自禁的悲從心來。對鄭芝龍是切骨仇恨,也就是他不知道剛林事到臨頭了還給鄭芝龍扣了一盆屎尿,不然他肯定會說出來給錢謙益聽。後者都無須自己出麵,隻需要把消息透露給那些將鄭芝龍恨得咬牙切齒之人,那彈劾鄭芝龍的奏折就能把皇帝的案頭給堆滿了。
當李禛沐浴更衣,好好的休息了一番,次日時候聽到錢謙益說起了金陵城內蕩漾的‘連虜平寇’之策的時候,他就更是安心了。
自己祖父有何錯?這滿城的大臣不也都是這般想的麼。
借師助剿和連虜平寇,完全就是一回事麼。
“東虜人少,縱然兵精,又如何能占得中原萬裡河山?”錢謙益當然是讚同連虜平寇的。士紳階層對李自成的恨是發自內心裡的。誰叫李自成還沒來得及釋放善意就被韃子從燕京一腳踢走了呢?
你說你想要跟士紳階層緩解矛盾,但那隻是你說,連科考都沒舉行,誰信啊。
“你可知道茅元儀和姚康?”
“前者大名鼎鼎,後者實在不知。”
“茅元儀可不止輯成了《武備誌》,他還寫了《平巢事跡考》,此書和姚康撰的《太白劍》,都是借古喻今,都是以唐朝末年平定黃巢起義作為借鑒,替天下出謀劃策的。”
李禛也是飽讀詩書的人,錢謙益一提到平黃巢,他就明白是怎生回事了。唐僖宗平黃巢可是借了沙陀族李克用的兵。
“茅先生曾在孫督師(孫承宗)幕中任職,姚康則是今日兵部尚書史道鄰的幕僚。二人以李唐平定黃巢起義為題目著書立論,用意是借曆史來說今世。”那是為了說明如唐朝平定像黃巢起義這樣大規模的農民反抗,光靠有幾個能戰的大將還不夠,還需要借用李克用的沙陀兵,招降像朱溫這類義軍叛徒,才有中興之望。
“此事在金陵朝野已經傳的議論紛紛。大體上,朝中大臣還都是讚同的。”
史可法之前就上疏道:“應用敕書,速行撰擬,應用銀幣,速行置辦。並隨行官役若乾名數,應給若乾廩費,一並料理完備。定於月內起行,庶款虜不為無名,滅寇在此一舉矣。”
左都禦史劉宗周也上疏建議:“亟馳一介,間道北進,或檄燕中父老,或起塞上夷王,苟仿包胥之義,雖逆賊未始無良心。”
總之,吳三桂的引狼入室,在南明朝廷的一乾決策大臣看來,卻無不認為是一大快事,多主張應該儘早同吳三桂取得聯係,借清兵之力共滅“流寇”。
李禛心中反倒有些不安來,怎麼這一乾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韃虜身上?
但想到眼前錢謙益的態度,他是半個字也不敢多說的。
江哲回到住處,一邊使人收拾行囊家當,準備著遷往定海去;一邊則向鄭芝龍去信,除了彙報了金陵朝野對他的喊打喊殺之外,重點就是連虜平寇事宜。
“當國大臣是否“求好太急”?通敵實出權宜,自強乃為本計,一味求韃,使臣豈能無傷國體?私下且以為當今之計該急修武備方是。金陵朝野這般本末顛倒,這南明不可久也。”
而還沒等到與江南的一乾相識之人儘數告彆,一艘從津門駛來的舟船抵到了金陵,石頭城內立刻沸反盈天來。
第一是鄭芝龍彈劾吳三桂,斥之為漢奸國賊;
第二是鄭芝龍砍殺了滿清大學士剛林的行為,那簡直被無數朝臣斥為大逆不道的原罪。
第三是鄭芝龍使人把魏藻德、李遇知、方嶽貢等人拿下的事兒爆發了,但這事兒處理的也簡單,很快就形成定議:派人去津門宣旨,讓鄭芝龍把人交過來就是。
第四則是嘉定伯周奎為首的一乾勳戚,聯合無數大臣,還有一些剛剛從津門趕來的人,共同彈劾鄭芝龍暗通李自成……
登時,整個金陵都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