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金陵城內忽的多出了《新聞報》這種新鮮事物,才在金陵城內傳銷數日,就引得滿城議論。
有覺得好的,也有覺得不好的,國家大事豈是民間之人可以擅議的?當下就有東林黨人上書請絕禁。要說這東林黨還是有眼光明亮的人的。
“新聞報發於金陵,行於江南。受麵之廣大……,不可不慎重。”
士林清議操於東林黨人,關係重大,豈可讓與他人?
錢謙益見了報紙後就憂心忡忡道。這報紙行銷日深,影響力就越大,對他們“天下”輿論權的掌控有著致命的威脅。
但卻被人用一句東林黨自己人的話給懟了回去。
閣老張國維斜眼瞄了下周延儒,又瞥了一眼錢謙益,“臣早聞得一副對聯,曰: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某些人莫不是忘記了聖人教誨,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乎?”
張國維彆看是江南人,但跟東林黨‘仇深似海’。崇禎七年始上任順天巡撫(南直隸)數日,就被人暗地下黑手坑的一塌糊塗。
同時間《新聞報》也憑著對清算偽官漢奸的熱議,讓它迅速走進了金陵城上下人等的眼中。
崇禎帝也覺得這報紙不錯,“士林清議悉操於東林黨人手中,朕寢食難安。這報紙甚好,甚妙。”
對於他而言,那更關心的是這《新聞報》背後的主人,雖然後者看似與東林黨不是一夥的。其次就是,皇家自己能否也辦出一張報來?
高起潛得了差事後喜不勝喜,不管那是不是有難度,橫豎他又得了皇帝任用不是?
還有人對這報紙的印刷感興趣的。
鉛字印刷,字跡清晰,表麵乾淨整潔,這都能跟國子監的刻書比質量了。
然而國子監的刻書周期漫長,這報紙卻是五天一期。
那是立刻就被人瞅出了與眾不同之處。
隻是他們一時半會兒的還查不清楚那報社的根腳,暫時是不會動手的。
就在這個檔口,鄭芝龍又站出來了。上書彈劾孔孟曾顏等家族,齊魯之地的那些五經博士世家,有一個算一個都被他寫了上。請求崇禎帝,削諸家爵位、傳承官職。
這些人家有一個算一個,可沒一人追隨皇帝南下的。
高傑他們三人的奏章遞上通政司的時候,鄭芝龍剛剛在朝野中掀起了狂風巨浪。
這是因為浙南的衢州也有一個孔家啊。
雖然對比曲阜孔氏享受著衍聖公帶來的榮華富貴,衢州孔氏可已經沒落許多年了。
——自從南宋滅,南宗孔氏讓爵——忽必烈召孔洙至,欲令襲爵。孔洙雖奉詔上京,卻拒絕了爵位。以南宗曆代先祖的墳塚都在衢州,難以離棄,況曲阜子孫守護先塋,有功於祖,表示自己願意讓出“衍聖公”爵位。
於是,這孔洙因此獲得了忽必烈“寧違榮而不違親,真聖人後”的盛讚,但從此以後,曲阜之後世襲為公,而嫡派之在衢州者遂無祿,孔氏南宗逐漸走向了衰落,平凡度日兩百餘年,子孫益多,廟乏主祀,衣冠祭儀,混同流俗。
直到弘治十八年(1505年),由於衢州知府沈傑的奏請,南宗複爵。正德元年,明武宗才冊封孔氏南宗孔彥繩為“翰林院五經博士”,子孫世襲。但是這個五經博士才是區區的正八品,跟鄒縣孟氏都是一個級彆的,比之衍聖公爵位可相差的太懸殊了。
可是,衢州孔氏南宗再是沒落,追根溯源,他們也才是孔氏嫡傳。更重要的是,他們入衢州五百年,早已經是南方人了,而這大明的衍聖公總不能尊北吧?
日後要是不能北複山河了,天子祭孔時,豈不是要尷尬的很?
“這些妥了。”
輿論起來了,朝野上下的注意力也迅速的從《新聞報》上轉移開,鄭芝龍已經讓楊維垣隱姓埋名了,卻沒想到東林黨人如此敏感。
鄭芝龍如願以償了,就也不再蹦躂了。他惡心的是曲阜孔氏,南宗孔氏於他腦子裡的存在感太弱了,連記憶都少,自然的仇恨惱怒就更加少了。
何況這南宗孔氏,中生代裡還出了兩個變種。他才知道。孔尚翼、孔尚達兄弟。
孔尚冀,庠生,主祀微子廟。崇禎十五年,李自成軍攻打歸德府,孔尚翼參與守城,城破率家人殺賊十數,受傷被擒拿,後罵不絕口,旋即被殺。
孔尚達,亦是庠生,與兄孔尚翼一起參與守城,城破賊以其聖裔,令講論語孝經,為賊所信後,持刀殺守者奪門而逃。
這南宗孔氏要真得了衍聖公的爵位,雖然不至於叫他的算盤完全得逞,可也能叫鄭芝龍笑的很舒坦。怎麼的也是動搖了老夫子的神聖性了不是麼?
後輩子孫的不屑,讓老祖宗蒙羞受辱啊。
而且日後隻要尋到機會,一擊,他就能讓曲阜孔氏不得翻身。
“父親這就要南下?”鄭平摸不著頭腦了,向鄭森發出不解。金陵城內可是很熱鬨的,大有可為的。鄭芝龍作為始作俑者,怎麼大局未定時就要走人呢?
鄭森立在旁邊卻是笑而不語。
“大局即使定下了,於我家便有好處麼?”鄭森笑著問。
鄭平張口就要回答,當然有好處了。然話到了嘴邊又被他咽回去了。
好處,是啊,好處在哪啊?
與鄭家唯一有牽連的就是《新聞報》,可鄭家也是隱藏在幕後的。
至於金陵城內的熱鬨,那再是熱鬨,再是有眾多的好處,也沒有鄭家的一分啊。因為鄭家人都不在金陵城。
“所以,父親又何必再等下去呢?南宗孔氏就是得了衍聖公爵位,他還能光明正大的謝父親不成?”那時候的南宗孔家都恨不得要在明麵上跟鄭氏半點不粘連才對。
因為他們很清楚,自己還離不開江南士紳的幫扶。這個時候,他們是瘋了才會跟鄭氏有勾搭。
如此,鄭芝龍功成身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