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二十年到了。
金陵城內張燈結彩,鑼鼓喧天,依舊很熱鬨。
即使清軍都殺到了揚州,那淮北之地大半地盤都已經丟掉,甚至還有可能永遠的丟掉,金陵城內依舊上歌舞升平,紙醉金迷。士紳官僚們隻管過著自己悠哉悠哉的小日子。
即便這金陵之地有人在四處談論著北地之事,談論著北伐的失利,談論著鄭芝龍的造反,但是沒有人會真正把這些事情與自己的生活聯係在一起。
不論人們口中說得多麼惋惜,多麼義憤填膺或是悲天憫人,生活卻還是那個生活。紙醉金迷的依舊花天酒地,聲色犬馬的繼續走馬章台。
秦淮河上的歌聲繼續響亮。
商戶們也還在照舊做著自己的生意。
哪怕崇禎帝已經臥床有段日子了。他們也不覺得有啥大不了的,明清談判已經開始了麼。清軍早就收攏兵馬不再攻殺了。
他們還有什麼好擔憂的呢?
至於皇帝的病,就更是笑話了。崇禎帝還不足四十,正值壯年,擔心個啥?
甚至有人都覺得皇帝的病並非是真病了,而純粹是打了大敗仗,沒了麵子,羞於見人。
可事實呢?北伐的失敗不止沉重的打擊了崇禎帝的內心,還真創傷了他的健康。
這是很不容易的啊。
因為崇禎帝是很耐操的,心理強大,承受能力很強。一次次大戰,一次次失敗,他堅韌不拔。
但是這次的失敗太大了。他本是抱著巨大的期望和信念來北伐的,北複中原的執念太強烈了,敗訊傳來時候,濃濃的失望將他整個人都給湮沒。
但這隻是一時間的挫傷罷了。是臥床將養些時日就能痊愈的小病,可老天爺偏不給他好。
這事情就是怪了,越是怕來壞事,就越是躲不過去。眼看著崇禎帝就要痊愈了的,錦衣衛送來密報,說鄭芝龍要反了!
可不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崇禎帝當場就又躺回床上去了。
“臣張國維叩見陛下!”
“進來吧。”
崇禎帝的聲音從暖閣裡傳出,張國維進來後,才見今天來這裡的人還真不少。不僅周延儒和蔣德璟兩個皆在,太子也在場,還有洪承疇這個罪官也在,這位現在可不是一般的臭啊。
外加張世澤、徐文爵、李邦華、錢謙益、倪元璐、劉宗周、何騰蛟、路振飛、瞿式耜等,乃至是駱養性、朱大典等。
張國維再向上去看崇禎帝,讓他大吃一驚。隻見崇禎帝的臉色蒼白中透著灰暗,可又印堂如血,頰邊赤紅,兩手還抑製不住的哆嗦,固然是在病中,氣色卻也太不好了……
“陛下,您得保重龍體啊。臣知道您生氣,但敵強我弱,大勢巍巍,現今我朝隻有忍耐才是。陛下何以傷了龍體呢。”張國維潛意識裡把崇禎帝的現況與明清已經結束的談判聯係在一起。
效果當然不會很好了。雖然沒趙宋那般屈辱,沒有歲幣,但真把江北的地盤割走了好大一塊。可李邦華、錢謙益也真的是儘力了。
敵強我弱,如之奈何?
崇禎帝嗬嗬的笑著,聲音中直有股子叫張國維發寒的冷意。“太子,你去跟張卿道明。”
朱慈烺抱拳領命,小心的從榻邊退下,再走到張國維身側,細聲言語了幾句話,張國維臉色大變。
“鄭芝龍,……,他竟敢如此……?”
上折子向皇帝要王爵,還是齊王,他想乾哈?
中國是有自己的一套規章製度的。
封號和建國之號,乃至是建國的地盤所在,那都是有著密切的聯係的。鄭芝龍被封為泉國公,就等於是被局限於泉州一地,連八閩都沒混到手。
朝臣們不同意以“閩國公”來封賞他,那一方麵是惡心他,另一大原因也是怕他盤踞泉州,繼而盤踞閩地,然後賴著不走了。
南洋那地方除了土地不缺,人、物什麼不缺啊?鄭家要是賴在閩地三五十年不動彈,金陵朝廷還不給憋屈死啊。
可鄭芝龍現在向皇帝索要齊王的封號,這是要乾啥?
這可不止是王爵的事兒了,而是他要賴在齊魯不走的事兒了了。
雖然齊魯已非大明掌控的土地了,雖然明軍剛北伐大敗而歸,軍力國力損失慘重,但大明還是要高舉著北複中原的旗號的,還是要喊著再興大明的口號的。
從大義情麵上不能放棄齊魯,就像後世的一些國家在法理上不會放棄某某地一樣,甭管那某某地是控製在哪一國的手中,比如中國的南海諸島,小鬼子的北方四島等。
大明現在與之就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