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入塞,五十餘城被屠戮,百萬生靈塗炭。雞犬寂寥,有瓦礫而無室家,有荊蓁而無煙火。
本來人煙稠密的北直隸、魯東地區,至此地大人稀,數載之內,民儘於韃虜,儘於病疫,儘於荒蕪,生靈蕭條,與死為近。而且,可以預料的是,被清軍掠奪破壞後所造成的饑荒和瘟疫,則又肯定會造成遠超其直接屠殺數量的人口死亡。
半個齊魯都元氣大傷,短時間裡斷難以恢複,或許這也是早前膠東大批的難民流民紛紛回歸故園的原因之一吧,因為原來的人都死了。
可同時,這也如一記刻入骨髓的教訓,讓北直隸和齊魯大地謹記滿清的凶惡和血腥!
而現在,他們再一次聽聞韃虜殺入關內,那心情該是怎樣一個悲涼?
鄭芝龍九月時候還接到寧遠傳來的消息,說是有清軍兵馬逼至寧遠,還出動大軍攻打覺華。但時間進到了十月的中旬,就聽有消息說清軍兵出黃崖關,破牆子嶺而入關內。其在薊州與白騰蛟、白廣恩等戰了一場之後,兵鋒就直插齊魯!
整個齊魯官場都亂作了一團,巡撫王國賓更是派了侯國安親到登州向他求助,那是已經是十月下旬。
因為整個齊魯上下儘都知道,齊魯總兵劉澤清是靠不住的。何況此刻劉澤清的兵馬主力也不在齊魯,而是在魯東南與豫北的交際處。
這個關鍵時刻,你就是召喚他回援齊魯,他也會裝聽不到的。
對於王國賓等齊魯官方的大佬們言,與其把希望寄托在劉澤清身上,放在跟隨在清軍屁股後頭而動的白廣恩、馬科、薛敵忠之流身上,倒不如來請鄭芝龍。
且鄭芝龍手中也不是沒有一點人馬,不說他從覺華島帶回來的光頭勞工們,後者已經揀選了不少人,在芝罘島日夜不停的操練來。同時芝罘島上還有鄭森留下的三隊人馬,加上他手邊握著的兩個隊鐵人軍,以及三百黑番兵和五百挺身隊,收拾收拾,這三四千人可不失為一支強軍——對比其他明軍言。
鄭芝龍回到芝罘島後,就抓緊時間練兵,這事兒在齊魯官場也不是秘密。
雖隻有三四千人,數量是少了點——彆忘了鄭芝龍之前的動作,陸軍主力都已被名正言順的“擱置”在覺華島了,水軍主力也儘數被遣派回閩省了。現在他就算不去蹚渾水,彆人也說不到他。皇帝的旨意還沒下到齊魯呢。鄭芝龍隻是閩省總兵官,可不是齊魯總兵官。
但鄭芝龍是那韃子人頭換來的偌大名聲,這個時候就依舊不失為一塊閃光的牌匾。
王國賓等可不知道鄭芝龍早就盤算好了的打算,隻以為讓鄭芝龍來為他齊魯頂雷,那是一大難題呢。如是,他就把侯國安派了去。
不能不說侯國安是一很有能力的人,這大明朝裡能從小小舉人乾到三二品大員的人,就沒一個善茬。在鄭芝龍麵前是上演了一場“申包胥哭秦庭”的好戲,不,不是一場,是連著好幾場。短短三五日,就把鄭芝龍的心都給哭“動”了。
這雖然是鄭芝龍在做戲,但他從侯國安口中聽來了諸多前遭清軍南下時的血債,也真讓他殺意暴漲!
崇禎十一年,多爾袞率軍入齊魯,給齊魯大地留下的傷創太慘痛了。
“……計德州城中,人被屠戮者十之七八,沉河墮井投繯者十之二,被俘者十之二,以逸者十之一,藏匿幸免者十之一。……其逃出城門踐溺死者,婦女、嬰孩無算。滿城搜戮殆儘,血流奔瀉,如澗水暴下……”
“顱山血海,辨認無從……收殘骸剩漬,分男女為兩巨塚,合葬於禹城之南北野……”
“臨清州城內生員存者三十八人,三行商人存者席明源、湯印、汪有全共七人,大約臨民十分推之,有者未足一分。其官衙民舍儘皆焚毀,餘燼愈月未滅。兩河並街路,屍骸如山若顛,豈能窮數。城垛儘皆拆毀……”
鄭芝龍心不能不動的,卻不是因為侯國安真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辯,乃一決定說客。而是因為韃子殺戮太甚太狠,血淋淋的現實讓鄭芝龍不得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