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他不僅覺得自己更有把握,掌握了戰鬥的主動權,生命更加安全,還覺得這戰爭打起來更簡單便捷。不像眼下的這場戰鬥,要考慮各個方麵,攪得他不得安寧。
如果把爭奪天下當做一款不可存檔的遊戲來玩,鄭芝龍現在就是才剛剛上手的菜鳥,很多東西都沒有摸熟,勢力更才略有發展。
當然,這並不是一款遊戲。眼睛一閉上,鄭芝龍就又看到了之前自己在多個城鎮看到的一幕,整個人唰的坐起。
那時候他才帶兵從北邊的濟南府進入兗州府,那是寧陽的連山鎮,他第一次見識了什麼是屍積如山。往日裡隻聽人說,但言辭的感染力怎能比得過真是的畫麵?
連山鎮是寧陽地界一處大鎮,溝通兗州府與濟南府,是一處很繁華的地方,百姓人家有上千戶之多。
那日他已經接到了周毅的稟報,但當他走進連山鎮時候,人立刻倒吸一口涼氣。
就見那寬闊的東西門大路上,沿街的店鋪已經全被燒毀,隻剩下焦黑的殘跡。地麵上是層層疊疊的屍體,順著大道一眼看去,都沒有間斷。
馬匹無法通行,鄭芝龍跳下馬來,在屍堆中前進,很多屍體上的血跡已經化作了嫣紅的冰塊,一些女子全身ciluo,不著一絲,街道上血流滿地,路兩側的陽溝裡麵都全是凍結的紅色。
他不知道這裡的百姓為什麼不躲避去,或者說他們來不及躲。然後他們的下場就都是死亡。
鎮子裡的巡檢司是屍體最密集的地方,恐怕是百姓們逃不出去了,就都跑來了這兒。一具具屍體密集的叫你都下不了腳。
前世活了二十多年也沒有真正意義上見過一具屍體的他,來到這個時代後那很是見了不少屍體,但在這裡看著一具具仿佛隨處可見的石子坷垃一樣的屍體時,他精神還是有些恍惚了。
所以在韃子驅趕百姓做進攻肉盾時候,鄭芝龍的精神才那麼‘平常’。連山鎮的那一幕,可不是他看到的僅有的一幕。
從寧陽到滋陽的這一路上……
所以,這絕不是一個遊戲!
如果江哲此時還立在身邊,一定能發現,前一刻整個人還懶洋洋的透著一絲無奈一絲頹廢的鄭芝龍,如今已經像換了一個人一樣,渾身都冒著煞氣。
好一陣平複下心情,但鄭芝龍歎一口氣,人又如沒骨頭一樣倒在了躺椅內。
他不是不恨建虜啊,隻是現在實力不濟麼。
要是給他幾年時間,讓鄭芝龍堆出幾十萬大軍來,槍炮也都配個齊整,你再看他會不會坐守城池?
“主人,周毅求見。”
鄭芝龍擺了一下手,他邊上伺候的這些幾個近侍,還是那幾個能說話的聾人。見鄭芝龍擺手,立刻退了下,片刻後周毅就大步走了來。
“大帥明見,小人監視吳昌時多日,今日見他使人向騎馬南奔去。就在白馬河擒了下,從那人身上搜出一封信來。”
接過信封,鄭芝龍沒急著抽出來看,吳昌時那一封封朝京師送去的彈劾裡,可是有他的名字。而且還是黑中之黑。
蔣德璟來信說,皇帝雖已經把彈劾都壓了下來,可京師言路中已經有人要搞事情,鄭芝龍顯然會成為言官們唇槍舌劍下的靶子之一,叫他本來挺光彩的名聲給抹上一層黑灰。叫他三思而行。
不過,他有戴家集大捷在握那就無傷大雅。
鄭芝龍沒辦法阻斷言路的,他叫人悄悄監視吳昌時,隻是想著找機會黑他一把。卻沒想到這家夥還派人往南去。
“果然如此。”撕開信封,看到裡頭書信的內容後,鄭芝龍氣笑道。
這吳昌時給江南的友人寫信發牢騷,道出了不少軍中內幕,這封信若是到了江南,依吳昌時複社的大佬的地位,洪承疇以下,滋陽城許多文武官員的名頭是都壞了。
武將不出力,文官也不出力,這是丘八們不識大義,書生們欺師滅祖啊。
事實上,現在時間都要進入二月了,距離韃子北歸的時候也不遠了,到時孔林曲阜毛事沒有,這事兒就也能不了了之了。至少不會成為天下人談論的焦點。
可吳昌時這麼一搗弄,這封信要真到了江南,“真他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把這封信給洪承疇,看那廝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