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勝門外自然有清軍看著,隻是人不多。
戰鬥的勝負吳三桂也不擔心,跑了李岩又如何?拿下京城,他這份投名狀納的再結實不過,相信多爾袞會對他放心了的。
至於鄭芝龍和王永吉把他罵做了國賊漢奸,那更是可笑。但他吳三桂是不是真的國賊,可不是鄭芝龍說了算的。
金水橋上,吳三桂眼睛看向紫禁城方向,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對自己真的是隆恩浩蕩的崇禎帝。
也不知道消息傳到金陵之後,他又會把自己一門如何?
可想來是不會一氣殺了的。人頭不是韭菜,殺了不能再長出一茬。那等行為全然是把他逼到滿清這一邊,智者不為也。雖然多半接下一段的日子不會好過。
可隻要大清能入主中原,打下這北地的半壁江山,他吳家就高枕無憂。韃子在中原越是得勢,他吳家的地位就隻會越發安穩。
不過這也需要他能始終控製著手下的隊伍,要是手下的兵馬都被滿清給吞吃了,崇禎帝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他隻會落井下石。
而至於鄭芝龍,那端的是一個角色。但他兩次操刀子痛宰文武百官勳貴皇戚,早就得罪了海的人了,更把人往死裡得罪了。他在江南是尋不到立足之地的。
而就崇禎帝那猜忌之心極重的樣子,保不準三兩年後,他就已經把鄭芝龍給逼的不得不反呢。
吳三桂麵上絲毫神色不漏,心底裡卻醞釀著極其惡毒的詛咒。
鄭芝龍不是一個肯吃虧的人,崇禎帝又是一個猜忌之心極重的人,那怎麼能尿進一個壺裡呢?
“這般說來倒是這大清更能得天下……”
雖然滿清內部也有很多的麻煩,但對外的時候人家能團結啊。而且八旗的結構形式也注定了自家人之間很難爆發出大火並,火並的隻能是最頂尖的一小撮高層。就像當初的黃台吉鏟除阿敏和莽古爾泰。這樣就能保持住人家的基本實力不動搖。可崇禎帝與鄭芝龍之間呢?他們一翻臉,可就意味著大打出手。
吳三桂從沒有去想到這一點,但現在一想,卻覺得大清得天下幾乎是必然的。那鄭芝龍與崇禎之間是再明顯不過的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可偏偏兩人的性格卻注定他們要分道揚鑣。
自從鄭芝龍伸手宰割朝中大臣和文武勳貴的那一刻起,這一切就都已經注定了。
滿朝文武都對鄭芝龍恨之入骨,那鄭芝龍還能得好麼?
不過下一刻,一個醜陋的禿瓢映入吳三桂的眼簾,周遭的火把讓金水河照的如是一麵明鏡,吳三桂眼光隻是不經意的一瞄,就看到了他此時此刻的形象了。心中羞辱感從心底裡不可抑製的爆發來。
李自成大軍殺來,眼看就到了山海關下了,多爾袞卻執意逼著吳三桂剃發,說是如此才好在大軍中辨清敵我來。辨他奶奶個腿!
吳三桂那時候已經沒回頭路了,就是心裡頭恥辱感爆炸,麵上也要笑著剃發。他至今沒有忘記手下諸將再看到他時的眼神,恥辱,這是他吳三桂畢生來最大的恥辱。
話說,自從剃發之後,吳三桂就是帽子不離頭的。也就是這次大功告成了,行至這外金水橋邊,吳三桂心中感慨,才停下腳步,摘下纓盔。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便宜舅舅——祖大壽,他是吳襄原配的兒子,吳襄繼娶了祖氏,所以祖大壽並不是他的親舅舅。
但祖大壽對吳三桂整個人生的影響卻是極大地。他現在還記得祖大壽曾經說過的一番話,當年祖大壽看見遼東軍上下紛紛降敵,然後被滿人收做包衣阿哈,為奴為仆,就道:既然戰敗,那就是朝廷罪人了,合該一死以謝龍恩,以敬祖宗,為韃虜奴仆實是辱人。
可等鬆錦一戰輪到他自己了,他不也從了麼?
除卻生死無大事,千古艱難惟一死啊。
吳三桂感慨滿滿的。
然後,“轟轟轟……”一連串巨大的爆響叫整個京城都如是地龍翻身了一樣,叫吳三桂好險沒一頭栽進河裡。
“大帥……”周邊人忙拉住了他。
驚魂未定下吳三桂目光向著聲音傳來處看去,似乎是德勝門位置啊。而且他剛才感覺到了一陣明光閃現過,還下意識的一抬頭去看呢。結果被隨後傳來的爆響聲嚇的腿都軟軟的了。
“不好,俺的突騎!”驚魂稍定的吳三桂火燒屁股一樣跳了起來,他想到了去追擊李岩的夷丁突騎。
“快去,快去查探……”
吳三桂整個人都歇斯底裡了。夷丁突騎攏共才三千人,這都是多年來吳家拿銀子喂熟的精兵。三千對三千,不是他吹牛,八旗馬甲擺在前麵,吳三桂也敢直接懟。那是他真正的血本!
“啊,啊,……”當吳三桂親自趕到德勝門大街,看到那血腥又淒慘無比的一幕後,整個人都背過氣去了。
他派去打探的人,見到了德勝門大街上的慘劇後如何敢向吳三桂稟報?可他們越是如此,吳三桂的心就越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