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似乎剛剛經曆過一場戰鬥,這是每個人看到這一幕時都會產生的想法。
隻不過,這種想法在看到少女之後都會變得失真——因為置身此地的少女與其周圍的場景實在是過於割裂。
在這樣一處幾乎就是廢墟的場所裡,少女身上彆說是血跡和臟汙,就連一絲灰塵都沒有,潔白的公主裙上除了用作裝點的緞帶,看不見任何其他的顏色。不僅如此,就連她的頭發都像是剛剛才打理過一般柔軟。
而這樣的一名少女,其身上還有一處最引人注目的異常點——就是她的腦袋上有著一對由魔力流形成的獸耳。
那看上去就像是某種犬科動物的耳朵一般,乖巧地矗立在腦袋兩側,隻不過因為是魔力所構築,所以看上去是半透明的。
“好久不見了,頭兒。”
而鳶,就像是沒有注意到任何異常點一樣,頗為平靜地向鏡麵那一頭的對象致意,然後抬頭,頗為禮貌地笑著道:“今天這是親自出去狩獵嗎?”
“嗯,已經這樣有一段時間了。”
向著身後那巨大的殘獸看了一眼,伴隨著她這個動作,那已經奄奄一息的殘獸甚至都停住了僅有的生命活動:“畢竟現在家裡很缺人,你們都出去執行任務,我就隻能來做一些雜務了。”
“很缺人……嗎?”鳶微微垂下了視線,沒有與鏡麵中的少女對視。
“是啊,你去了物質界,黑貓回了國度,夔也跟著她一起去了……現在家裡隻有一些後勤人員和我,很寂寞哦。”
少女輕笑,麵上微微泛紅,似乎帶著些許羞澀:“所以我才這個時候聯絡你,沒耽誤你的正事吧?”
“沒有,頭你找我才是最大的正事。”
鳶勉強咧開嘴,扯出一個看似混不吝的笑容:“也怪我們在外麵耽誤得太久,害您一個人在家裡憋著難受。”
“沒關係,畢竟都是我的請求,是我希望你們完成的任務,著急往往也帶不來好的成果。”
少女搖了搖頭,目光柔和地看著鳶:“隻是我有些擔心,你們的任務是不是遇到了無法解決的困難。”
鳶抿了抿嘴。
她低著頭,求助的視線微微向旁側撇去,卻看到塞米隻是安靜地伏在地上,仿佛跟死掉了一樣,什麼動靜都沒有。
心中歎息一聲,她隻能自己組織語言,磕磕巴巴地開口道:“我這邊……確實不是很順利,因為根據我的調查,蛾的那一枚獸之源……現在被掌控在了祖母綠的手裡。”
“至於矢車菊,她雖然如情報裡說的那樣,身上有傷,但是有方亭市小隊的老成員駐守在這裡,保護她的安全。”
“那個叫做白靜萱的孩子……她也幾乎一直都在方亭市魔法少女小隊的秘密基地裡,很少出現,就算出現也都在跟著其他人一起行動,沒有下手的合適機會。”
她絞儘腦汁,才把自己大腦中可以稱作“事實”的一部分情報找出來,經過組織後形成上述語言。
這些話全部都是事實,但其實並不是她沒能得手的理由,因為唯一的那一個理由,是她在這裡“度假”,根本沒想著早點解決。
“祖母綠?”
好在,鳶想辦法拋出去的信息似乎真的吸引到了少女的注意力,尤其是象征著研究院寶石權杖的那個代號。
這個消息也是鳶之前與翠雀約鬥時才得知的,也正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所以鳶才抱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在方亭市徹底定居了下來。
畢竟讓她打劫一個受傷的準寶石權杖還說得過去,讓她去打劫一名在任的全盛寶石權杖?玩笑也不是這麼開的。
在聽到這個代號後,少女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後蹙起眉,鼓起嘴,露出一副明顯是在鬨彆扭的表情。明明是在生氣,但看上去居然還有幾分可愛:“這個書呆子,總是在這種事情上敏銳得讓人討厭。”
“你說獸之源被掌控在祖母綠的手裡,具體是什麼程度?是已經到了她本人的手裡,還是僅僅被她手下那些四處越界的圖書管理員持有?是已經被運送到了國度,還是仍然停留在物質界?”
少女用清亮的聲音,如同念誦詩歌般道:“那麼,既然獸之源到了她的手裡,其實矢車菊已經跟她達成了某種交易?”
“似乎是這樣。”
鳶貌似老老實實,其實斟字酌句地回答道:“我之前曾經找到過矢車菊,讓她交出獸之源,但是不僅方亭市小隊的其他成員前來阻攔,過程中還知道了獸之源已經被祖母綠拿走的消息。”
“我也不知道祖母綠是什麼時候過來和她達成交易的,但應該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大概是覺得這樣不夠掩蓋自己的過失,她又補充了一句。
“也就是說不知道進度……但確定是被祖母綠拿走了嗎?會不會是借勢騙了你?”少女如此問道。
“我在矢車菊身上感覺不到獸之源的殘留氣息,搜索方亭市也沒有氣息殘留,就算不是祖母綠,也應該不在這座城市裡了。”
鳶如實彙報了自己僅有的正經工作:“我暫時沒有確認這份信息的可靠性,這是我的失誤。”
“沒關係,就當做是真的吧,與我們本來的目的也沒什麼衝突。”
少女柔和地搖了搖頭:“那麼,剩下的任務也就隻有把矢車菊和白靜萱帶回來了,這兩件事能夠完成的話,價值也並不下於一枚獸之源,你有什麼頭緒嗎?”
“這件事的話,因為方亭市小隊的舊成員駐守,其實並不算很容易……”
“很容易的吧?”
打斷了鳶推諉的話語,少女麵帶好奇的神色,微微向鏡麵的方向探了探身子:“二十年前的方亭市小隊因為有矢車菊和櫻而被稱為傳奇般的隊伍,但現在矢車菊負傷,櫻已經死了,剩下的人應該已經沒有人能威脅到你了呀?”
“我嘗試和她們戰鬥了,但是負傷的矢車菊似乎能在隊友的輔助下恢複一部分實力,再加上她的隊友也是花級……”鳶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然而對你來說依然不值一提,對吧?”
少女倏忽笑了,燦爛而純潔:“你可是我最信任的戰士呀,哪怕對上巔峰時期的矢車菊或者櫻中的一員,你應該都是足以一戰的。”
“……是。”鳶隻能如此回應。
“如果正麵戰鬥真的讓你覺得難以攻下,那麼也可以試試用城市裡的人吧?剛好馬上要到物質界所謂的新年了,按照那邊的習俗,給他們放幾個好看的煙花怎麼樣?”
少女見鳶不願多話,便用嬌憨的聲音,純真的語氣自顧自地說了下去:“百萬人的話或許有可能會影響城市的正常運轉,不方便使徒以後接手……那麼十萬人如何?這個人數應該足夠讓她們接受一些不平等的規則了。”
“……您指的是?”
“殺了吧。”少女語氣飄忽,仿佛在說自己晚餐打算吃什麼。
鳶再一次沉默了。
麵對這位爪痕的首領,前任寶石權杖——白狼,她沉默的次數總是如此之多。
“啊,你為什麼不說話了?”
對於鳶的沉默,白狼先是眨了眨眼睛,既然有些不解地歪頭:“是因為我對你的任務指手畫腳太多所以不高興嗎?如果是那樣的話,對不起呀,我也隻是希望你能早點解決自己遇到的麻煩,回到屬於我們的家。都怪我太囉嗦,能彆生我的氣嗎?”
“畢竟,一個人實在是有些寂寞。”
她注視著鳶的目光柔情似水,如青澀少女般含羞淡笑:“如果你們能早點回來陪陪我該多好。”
鳶沒能抬起頭。
哪怕她知道自己此時抬起頭,看到的隻會是白狼那標誌性的柔情目光,但她依然無法控製自己的頭顱完成這個動作。
她隻能繼續低著頭,如同王庭上麵見帝王的臣子一般,深深地,深深地低伏自己的身體。
——“遵命”。
然後,如傀儡般,從口中擠出僵硬的話語。
(本章完)